“怎么,被绑架后还学会玩深沉了?”
周华看了一眼满身是伤的程帆,嘴角扬起一丝笑容,问道:“有烟吗?”
程帆摸了摸,掏出一包崭新的烟递给他。
周华接过,起身,没打算还程帆的意思。
“兄弟,我好不容易瞒着我们家林琪买了一包烟,你别都拿走呀。”
周华走到沈仁德身边,将烟点燃后放在他旁边。
他走回位置上,叼了一根烟,手掌微微蜷缩挡风,另外一只手点燃打火机,他深吸一口烟,烟雾从他的口鼻冒出。
他没打算还烟,将烟放在他的右侧。
“林小姐说得对,你个病号抽什么烟?”
程帆拿过烟,也跟着抽,他回头看沈仁德,道:“你这是干吗?人死了还不让人家入殓。”
“他的要求,他说,有一天他要是死了,把他放在白雪下,雪在他身上堆满的时候,他就是个干净的人了。”
“他沈爷这一生,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评价。”
程帆回头看周华,“他把你绑架了,你不恨他?”
周华摇头,一手别着烟,一手向后撑着身子,他笑道:
“如果不是知道他做的种种坏事,跟他逃亡的这两天,他算不上恶人,你信吗?当然,这是我的主观感受。”
“说说?”
“好啊,反正也无聊。”
周华说,那天谢阳之所以被找到行踪,是他放的信号弹。
沈仁德知道了这件事。
当他们到槐居附近的时候,他知道了时锦年被抓,也看到了警方的人。
沈仁德将他带到偏僻的乡下,他以为沈仁德要杀了他,没想到,沈仁德不仅给他买了“粮食”,还劝他尽早戒掉这种东西。
“他跟我说了一些他们家的事情,他说很愧对女儿,也很愧对他的妻子。”
周华又吸了一口烟,他看着徐徐散去的烟雾,说道:
“你能想象吗?他一个外界看起来无恶不作的大du枭,说起他的家庭时,他居然会流眼泪。”
“他说他羡慕我,羡慕我这辈子活得坦荡,活得正派。”
“我问他你后悔吗?”
他说:他想回头,可没有人接他,他只能往前走,他沈仁德这辈子就这样在钱、权面前迷失了。
“他还憧憬未来。”
“就在昨晚,我问他,如果他没被抓,他最想做什么?”
他说:去澄海的平田小岛,他在那里买了一块上地,那里有青绿色的宽大草原,有密林,有小溪,还有麋鹿。
他想要治好他夫人的腿、想跟他夫人一起跳舞。
他甚至还想在假日的时候,接上他女儿跟外孙,一家人在小溪边野炊。
程帆答话,“这些简单的幸福,但凡他早点放手,总还有机会实现的。”
“我当时也是这种想法,但他说,那是他梦里的场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实现这个美梦。”
程帆又点上一支烟,问:“因为他夫人恨他?”
“是啊。”周华弹了弹烟尘,轻声叹道,“今天是他生日。”
“他昨晚很兴奋她跟我说:他要送自己一份大礼,我以为他又要做坏事,还硬着头皮劝他呢。”
周华笑笑,摇了摇头,“没想到,他说的生日礼物,是把自己的命送出去。”
这谁都没想到,沈仁德会玩得这么绝。
“程帆,他就是想让他夫人无憾,你说他是不是傻?他本来可以逃的。”周华抬头看天,眼泪伴着雪水滑落,“他就是傻。”
风越来越大,雪也越来越大,天台铺上一层白色,已经分不清是白布还是白雪。
*
傅静思彻底病倒了,一会哭一会笑着,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因为她情绪激动,所以医生给她上了镇定剂。
她这会在睡觉,眼角还挂着泪。
傅女士来陪的床,傅之南在外面跟医生商讨病情。
她问医生,“有没有一种药物能洗掉人的记忆,让她变成一张白纸?”
医生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大概是觉得她看武侠小说太多。
“现实阶段还未有这样的诊疗方法,不过可以尝试催眠,将她心底伤痛最深的东西封闭住,不过这些都是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并不能完全做到永久性。”
傅之南最后还是请了催眠师,能忘掉一些,也许对她也有好处。
第二天早上。
傅女士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小粥,进门后,在病床上没发现傅静思的身影。
正想去找护士,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你是谁?”
你是谁?
傅女士眉目揪到一处,顺着声音寻找过去,在镜子面前找到了傅静思。
她扯着宽松的病号服,似乎对病号服很不满。
“这什么衣服,这么丑。”
傅女士眉毛揪得更深,“你不认识我了?”
催眠效果那么好?连她都不认识了?
傅静思在摆弄她的头发,大概是想盘发,没盘成功,头发散落下来,她恼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她好像真的没有记忆了,但脾气还是有点臭,爱美的本性还是改不了。
“你别发的样式很好,能帮我也盘一个吗?”傅女士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当然可以。”
她一边帮傅静思盘发,一边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认识了?你还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吗?”
“你很奇怪,等等,咦,我怎么想不起来我叫什么?怎么感觉自己脑袋里空空的?”
傅女士想:这催眠效果真是好,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也好,这样她就摆脱以前了,重新为自己活一次。
“我在问你话。”
傅女士收回心神,想到电视剧里的桥段,戏精上身解释道:“是这样的,你掉下楼梯失忆了,今天刚醒来,所以就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不过这些忘记了就忘记了,不要去深想。”
“掉楼梯?为什么掉楼梯?”
傅女士为难了,为什么掉楼梯?这个她怎么知道,编剧写的呀。
“呃,你因为缺钙,腿脚发软,爬上楼梯后就滚了下来,头部受伤,脚也受伤,所以失忆了。”
傅静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像是很痛似的拿开手。
“那我叫什么?”
“傅静思,你是我姐姐,未婚,50岁。”
“50岁还未婚?真的?我这么漂亮的人,真的没有人要吗?”
傅女士犯难,真的是一个谎言背后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
“因为我是腿脚不灵便,所以没人要,也因为腿脚不灵便,所以从楼梯上掉下来?”
傅静思自己圆傅女士的bug。
“啊哈,对,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