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萧棠宁和祁元湛上了马车,往东郊而去。
在车厢内,萧棠宁很明显感觉到了祁元湛身上少见的冷厉,她有些疲惫地闭着眼睛,靠着车壁休息。
大概是昨夜看账本看得晚了,心里又藏着事,靠在车壁上竟然真的睡着了。
祁元湛不断拨弄佛串的动作一顿,挑眉朝着身侧的人看去,见王妃双眸紧闭着,脸上是精致的妆容。
身子随着马车往前轻轻晃动着。
他及时地往她身边挪动了几下,伸手揽住她往下滑的身子。
让她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鼻尖皆是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幽香,祁元湛闭了闭眼睛,将心底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压下了。
一路上静谧无声,唯有车轮碾过石板发出的声响。
待到马车在东郊猎场上停下时,萧棠宁才幽幽转醒,直起身子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靠在祁元湛的身上。
她脸颊微红,刚想移开视线,却被一只大手捏住了下颚。
茫然地被迫仰头对上他的眼睛。
她呆住,一瞬不瞬地看着祁元湛俯下身子,她下意识捏紧手里的帕子,一下子受不住他如此热烈又直白的目光,耳根慢慢变红。
就在两人的唇瓣只剩下半指时,他顿住了。
萧棠宁心跳骤然加速。
他仿佛带着烈火的目光一寸寸在她的脸上游离,最后薄唇轻启:“妆容没花!”
话罢,他松开了捏住她下颚的手指。
转身之际,祁元湛缓缓勾起一抹轻笑,被她方才呆愣的模样惹得
撑着软塌坐在轮椅上,旋即率先一步下了马车。
萧棠宁清眸眨了几下,才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她从暗格中取出铜镜,看了一眼自己的妆容,确认真的没有蹭花了,才放下心来。
但这一刻,又想到了昨日和少年见面的场景来。
原来这般不同!
被不同的人用同样的眼神盯着,原来这般不同...
她收起心底的心思,拂开车帘下了马车。
整个猎场因为祁元湛和萧棠宁的出现而变得安静下来,就连那方才还张扬、肆意的马蹄声,都变得低调了些。
祁元湛坐在轮椅上,被祁清推着进入猎场。
众人皆注目看去,场内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静了下来。
只见祁王身上穿了寻常的玄锦袍,半点也不像是来猎场的装扮,可他眼下...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凝在了祁元湛的腿上,不由得心头微微一沉,又将目光看向了祁王身侧跟着的女子身上。
女子一身大红骑装,和众人脑海里的那道纤细柔弱的倩影完全不一样,但却是另一种的美。
祁元湛自然察觉到了四周这些打量的目光,以往他倒也不太在乎,可是眼下他见这些目光又落在他的王妃身上,不由得眼底冷了几分,只微微抬眸,凉凉地扫了四周一眼。
众人皆是一怔,旋即移开视线。
现在谁人不知道,这祁王心狠手辣,听说那未来驸马...
祁元湛耳尖一动,眼刀直直朝着那人扫去。
那公子急忙侧身,避开视线。
萧棠宁挑眉,忽视这些目光,跟着祁元湛走到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却是状似无意的轻声道:“殿下,为何太上皇突然回了京?”
她昨夜想了许久,将这一世发生的事,和死后看到的话本里的故事一一比对了下,却猜不透为何太上皇会突然回京。
话本中他是死在腊月行宫的。
外面传闻都说是太上皇是因为祁王双腿残了,才会回京的。
但是她知道,这个并不是原因,毕竟话本中祁王也残了,但是太上皇却没有因此回京。
她敛下眼底的情绪,踌躇了这么久,终是问出了这句话。
祁元湛仰头看着她,她低垂着头,眼底浮着沉沉浮浮的幽光,他一下子瞧不出她此刻的情绪,只当她是好奇随口一问。
他捏了捏袖口,脸色沉了几分,但语气却像是随口一答:“大概是在行宫待腻了吧?”八壹中文網
这话没有很寻常,他的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但是这副样子,萧棠宁还是从中品出了些不一样的情绪来。
似是不屑?还带着几分冷意?
萧棠宁有些愣住,她与祁元湛成亲已有三个月,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在揣摩眼前这个男子。
自以为能猜出他七八分的情绪了。
所以这一刻读到他这么不耐和不屑时,她心头浮现一丝疑惑。
但这一丝疑惑很快就被不远处一道尖锐的公鸭嗓子驱散了。
“太上皇到!”
萧棠宁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见一袭暗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坐在四面挂着纱幔的软轿上,被八个侍卫抬了进来。
这就是太上皇,景炎帝。
年仅五十,却因为一身病痛,将皇位给了仅剩下的儿子后,就去行宫休养,一去就是六年。
萧棠宁随着众人跪下身子。
坐在软塌上的景炎帝扫了猎场上跪着的黑压压的一片,视线一下子和坐在轮椅上的祁王对了个正着。
他带着审视的视线落在祁元湛的双腿上,眼底先是荡起一丝轻笑,仅一瞬就被他敛下了。
他抬手道:“都起来吧。”
最后视线落在祁元湛的身上,抬手让轿子停下,被簇拥着下了软轿,缓步朝着祁元湛处走来。
年长些的倒也不奇怪,毕竟六年之前,祁王本就是最得景炎帝恩宠的,就连当今的景元帝都不及。
想当年,暗地里不少人还以为太上皇会将帝位让给祁王,最后迫于姜家人压力,只得作罢。
至于还有人说,这当今陛下景元帝,这其中的“元”指就是祁王,
毕竟当今陛下名讳并没有“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