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宁回房换了身衣衫，就命阿福备马车。
她好久没出门了，有一个人必须见了。
马车朝着八宝阁而去。
萧棠宁挑了车帘的一角，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眼底映出了些许的墨色，她放下手指，长长呼出一口气，却一言不发。
瑞雪揪着手里的帕子，担心道：“小姐，你这个时候见那小公子，不太好吧？”
萧棠宁摩挲着袖口的手指停住，沉声道：“反正都要见，这个时候见，和其他时候见有什么区别。”
带着帷帽上了八宝阁二楼，耳边却听到楼下的人小声议论着什么。
萧棠宁看了一眼阿福，阿福点头下了楼下。
“小姐，我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太上皇回来了。”阿福进了房内，压低声音道。
萧棠宁闻言，执起茶壶的动作顿了顿，猛地抬眸，瞪着一双满是错愕的眼睛去看阿福。
阿福没想到自家小姐反应会这么大，只得重重点了下头，又重复了一遍。
萧棠宁将手里的茶壶搁下，闭了闭眼睛，心中猛地一沉。
为何提前回京了？
不对，太上皇为何会回京。
书中，他分明是腊月死在行宫的。
她抬手死死掐着眉心，心口堵住一口闷气，噎得她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小姐，你怎么了？”瑞雪颤声问道。
萧棠宁冰冷的手指握住瑞雪的手，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阿福颤声道：“冷云翳在哪里？”
“他在隔壁厢房内。”阿福见萧棠宁这副慌乱的样子，心一下子跟着揪紧了。
萧棠宁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的手指捏着茶盏，小口小口地抿了几口水，才渐渐冷静下来。
她本以为自己只要在祁元湛心中占的位置大些，是不是...
是不是祁元湛就也有可能变成她的刀，她的剑？
可是眼下怎么改变了？
这太上皇如果还活着，祁元湛还有可能成她的剑、她的刀吗？
萧棠宁闭了闭眼睛，遮住了眼底的失望。
她就连万分之一的把握都没有。
“小姐，这边。”
这时，阿福府声音从里间的屏风后传了出来。
萧棠宁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已经敛下了慌乱。
就算如此，就算祁王无法站在她这一边，她要继续的事也绝不会停下来。
想到这里，她起身朝里间走去，就见里间的衣柜后生生劈开了一道门，那门里漆黑一片。
她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
就见好些日子不见的少年正负手站着房间内，一双清冷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见过祁王妃。”冷云翳目光扫了一眼来人绝色的容貌，拱手沉声道。
神色冷冷，语气冷冷，半点也看不出阿福和魏景澄口中所说的，时刻嚷嚷着想见自己的样子。
萧棠宁屏着一口气，对着他轻轻笑了下，旋即在房内的圆木凳子上坐下：“冷少将军坐吧。”
冷云翳看着她，忽而冷笑了一声，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萧棠宁挑眉看着眼前少年的脸，心底生出了几分讶然来，她红唇轻启：“你笑什么？”
冷云翳闻言，却笑而不答，抬手给她斟了杯茶，沉声道：“王妃今日已经半点也不藏着了。”
萧棠宁听见这话，先是一怔，旋即红唇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自然，我想这些日子，冷少将军已经看明白了当下朝局，也定看清楚了你真正的仇人是谁了。”
冷云翳抿茶的动作顿了顿，挑起一双张扬的桃花眼，稚嫩的脸上荡出一抹轻笑，“我的仇人我自然十分清楚，就是王妃的仇人，我很好奇。”
萧棠宁那双清莹的双眼抬起，对上少年那双冷沉的眼睛。
现在的冷云翳不再是那日浑身是血，眼底满是嗜血恨意的少年，他望向她的眼底是试探和探究。
如是之前的她，恐怕早就被这样似乎要随时扑过来将她咬杀的眼神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但是眼下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何况这些日子，她可是日夜对着整个北齐戾气最重的祁王。
她轻笑了一声，反而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却不答反问道：“你可知禁军的人一刻也不停地在找你？”
冷云翳顿了顿，抬眸去看眼前的人，见她神色淡淡，他捏住手里的杯子，咬紧牙关道：“我的去路不劳王妃担心，王妃的救命之恩，云翳只能来世再报，我自会离去，不会连累王妃。”
萧棠宁幽幽的视线拂过他的手臂，突然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臂，另一只手扯开了他的袖口。
顿时一道道鲜血淋淋的伤口出现在眼前。
萧棠宁冷下一张脸来，死死握着他的手腕，不肯放开，沉声道：“怎的，这上面的一道伤口是不是代表着你行不同的计划？”
冷云翳闻言，浑身僵住，手腕也忘了挣扎，只呆呆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萧棠宁将目光从他的伤口上移开，对上少年过分炙热和直白的目光，她手掌顿时一松，坐直身子，叹气道：“你说说，你想出了什么出路了？”
冷云翳蠕动了几下唇瓣，伸手扯下袖子，将伤口遮盖起来，用极低的声音道：“我本以为我的仇人是姜家人，可是这下日子，我才明白，我的仇人并不是姜家人。”
萧棠宁静静听他说，这番话倒也算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些日子，阿福说他到处走动，想来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书中，他没有机会了解到事情冷府满门被斩首背后的来龙去脉，他知道的一切都是沈长宁告诉他的。
所以萧棠宁想给他一个机会亲自却了解整件事。
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和话本中一样，仅仅只是个莽夫。
如真是如此，这个人于她而言半点用处都没有。
没想到，她没看错。
“那你仇人是谁？”她问道。
冷云翳抬眸望着眼前面容温婉，但眼眸却冰冷的女子，沉声道：“为了护住心爱之人，将大姐和冷府当成挡箭牌、替死鬼的当今陛下。”
少年的话和他的目光一样直白，毫不掩饰半分。
“萧姐姐你不也是吗？”少年见她没有反应，挑剑眉，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