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湛猛地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将一个女子压在床榻上,大手紧紧攥着那双柔弱无骨的手腕,他浑身愣住。
待那女子转头头来,竟是萧三小姐。
她眼里皆是哀求之色,嫣红的唇瓣水润润的,似是沾上了水迹,乌黑的发丝散落在绣着鸳鸯的大红枕上,大红的嫁衣凌乱不堪地被丢弃在一侧。
她的身子不着片缕.....
祁元湛猛地睁开眼睛,梦中旖旎的画面尽数散去。
他起身靠在床边,喉结狼狈地滚了几下,薄唇紧紧抿着,眉宇间皆是阴郁之色。
可身下那怎么也忽视不了的明显躁动,却在不断提醒他,他心里藏着什么样的恶劣心思。
身体的意动,无不在嘲笑着他,其实他和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这股燥热。
这二十三年来,他分明是对这男女之事半点兴趣都没有,唯独对那人生出了这般恶劣的心性。
难道真如那些人所言,他的身体里是肮脏的血脉,生性就是强硬地掠夺和嗜血的暴戾。
他闭上了眼睛,薄唇扯出了一抹不服输的冷笑。
不,他祁元湛绝没有那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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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十,天还没亮。
萧棠宁坐在梳妆台前,房内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她看着铜镜中盛装的自己,虽然穿的不是她和娘亲一起绣的嫁衣,但想到这嫁衣是祁王送来的,心头倒也暖暖的。
她还记得,前世这一日是她的死期。
没想到重来一世,今日竟然是她大婚的日子。
萧棠宁挑眉看了一眼镜中画着艳丽妆容的自己,长长叹了口气。
宫中特意来为她梳头的嬷嬷,将大红的盖头盖在她的头上,一下子,她就只能看得见自己的脚下了。
下一刻,就听到瑞雪道:“来了,小姐,接亲的人来了。”
萧棠宁被扶出了房外,这时,就有一只结实的手臂伸到了她的跟前,她轻轻唤了一声:“爹爹!”
“嗯,走吧!”
声音很明显带着几分颤意,她握住爹爹的手臂,禁不住红了眼眶。
想起了昨日爹爹和她说的话:“如果他欺负你,定要和爹爹说,爹爹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会护着你的。”
她吸了吸鼻子,将眼眶里的泪水都忍了回去。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了。
“以后女儿不在您身边,你要保重身子。”她咬着唇道。
今日来迎亲的只有祁王府的护卫,祁清骑着高头大马,脸上是喜庆的笑容,逢人就笑。
萧棠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花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祁王府。
直到耳边响起“送入洞房”的高声唱和,她的意识才清醒过来。
这场婚宴办得低调,可京都最有势力的人都来了。
景元帝、萧皇后,就连姜家主都来了。
可明明是喜事,众人散场后又唏嘘不已。
这北齐战神一下子跌落泥潭,初来京都,这段日子在世家公子中名声大噪的萧家三小姐,嫁了个双腿不良于行的祁王。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比较惨。
坐在大红床榻上的萧棠宁紧张地握着手,须臾,轮椅压过地面的声音渐渐靠近。
这声音,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她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祁元湛压在轮椅的手掌一顿,旋即挥退了身后的人。
宫中的派来的嬷嬷僵住,可在对上祁王骇人的神色时,皆退了出去。
祁元湛手按在轮椅的车轮上,往里间去,视线一下子凝在床边少女身上的大红嫁衣时不由一愣。
昨夜梦中被丢弃在一边的大红嫁衣,和眼前少女身上的大红嫁衣一下子重合了。
他目光一烫,旋即移开视线,僵在了原地。
萧棠宁已经听到他进了里间,可等了许久,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动静,不由得心里一急,想到他眼下双腿不良于行,心中有些担心。
也顾不上礼节,纤细的手指捏住了大红盖头的一角,就想自己掀开来。
可下一刻,就感觉有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动作僵住,又低声问道:“殿下?”
祁元湛深吸了一口气,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大红的鸳鸯被上,心中同时升起了两股相冲的情绪。
一边因为她已经属于他了而欣喜若狂,一边又因为自己动用了卑劣的手段而心生愧疚。
毕竟她这时分明是不喜欢他的,可是她身边环绕着那么多对她心存歹意的人,如他不先下手,他的心一刻也静不下来。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这些日子,一开始她虽然极力想和自己撇清关系,可在行宫遇刺时,她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对自己有好感的。
在山洞里发生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以后他会对她好。
他握着她的软若无骨的小手揭下盖头,红绸缎落在地上,他就对上了一双潋滟如秋水的眼眸。
少女的眼底映着盈盈柔光,唇瓣染着最艳丽的红,向来喜好淡妆的少女,身上不再是素雅的颜色,精致的大红嫁衣。
面红如酥,浑身上下散发着柔光。
偷偷打量他的目光里,分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拘束,唯独没有害怕。
这一点,让祁元湛再次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殿下...你...”
她想问他的身子还好吗?
可她明明就知道他毒发后,昏迷多日,双腿彻底站不起来了。
这伤心的话,俨然不是这个时候该提的。
到嘴的话,最终都只能又咽了回去,可眼眶却禁不住一红。
祁元湛被她这副模样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搁在膝盖上的大手渐渐蜷缩起来,下一刻,却被她紧紧握住了。
“殿下,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寻到解毒的办法的,殿下也一定能再次站起来的。”萧棠宁在祁元湛身前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握着他微凉的手掌。
她直直望着他,目光坚定,最后朝着他轻轻一笑,就好似春风拂面。
喜烛火光映在她的眼底,如珍贵的黑曜石般纯粹,带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