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文心温柔地看着进入梦乡的小妮,那舐犊情深的暖人场景,让我想起罗曼?罗兰的一句话:“母爱是一种巨大的火焰。81中┡文网ww*w.ん”
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时光却如江河东流,喜怒哀乐旦夕祸福都追不回。
往事犹如昨日,那时,我们走在校园落英缤纷的小道里,屏蔽了世间所有的杂乱讯号,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恰似童话故事的幸福,葬送如此之迅,弹指间,青春的懵懂化为乌有。
如今,她已身为人妻人母,即使我们掩埋着再轰轰烈烈的爱,都只能冰冻冷藏,浇灭在时间的荒野之上,直到永远,不可能再让其燎原。
我轻轻走进屋,端详着小妮红扑扑的小脸和均匀的呼吸,无法抑制的爱意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我做梦都想要一个小妮这样的女儿。”
“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随便挑一个给你生呗。”付文心开玩笑说。
回忆起以前我们经常相互开玩笑、相互揶揄,心无芥蒂。
我老拿王翌和袁正来说事,让她从了其中一位,还给她分析随便从了哪一个以后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生活就仨字:买买买!
她则拿方笑和陈菲说事,说一个御姐一个千金,从了任何一个你以后都可以当小白脸在家里做个小男人,洗老婆的内衣内裤。
我无耻地流着口水表示两个都想要,她往往会飞起一脚无影腿踹我。
相互奚落完,内心都无比享受互虐的快乐,因为我们知道,习惯着彼此,不可能成为我们奚落的那种人。
到此时此刻,我仍然不敢相信时间这么快,仓促之间,结局已无法挽回。
只怪自己太自私自负,太在乎虚无的自尊,从来没有蹲下身倾听她内心的想法。
“如果小妮是我们的孩子该多好。”这样说充满了无知无耻和孩子气,但是看着小妮,我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话。
“看来,你正在长大,或者说,正在变老。”
“可是,太迟了。”
“并不迟,你的生命还长,你还会经历很多人和事,会找到合适的人,也会有幸福的家庭。”
“这样的安慰虽然有点心灵鸡汤,但是我觉得很受用。你知道的,我喜欢回忆。”
“我懂,所以说,你要把回忆修建成一条前进的道路,而不是一座困住自己的迷宫。”
“还记得卡夫卡的《城堡》吗?主人公在村子里拿起电话,里面都是杂乱无章的声音。村长解释说,当一部电话被接通后,城堡和村子所有的电话同时被接通,谁也无法保证听到的声音来自城堡。也许,城堡和村子一样,充满了荒诞和无序,主人公活得太累,因为他有一个永远达不到的目标,进入城堡。”
“你是想说,有时候被困在迷宫里,没有目标,也就没有**,会活得轻松一点。”
我点点头说:“为什么要进入城堡呢?有时我真的在想,我们的梦就如同那城堡,是远方的缥缈的,而我们身边的爱人和朋友,才是触摸得到的拥抱得到的。”
“你是需要梦的人,不要欺骗自己了,也不要为过去的一切感到愧疚。所有这些,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结果,我想看到你幸福,做你喜欢的事业。还记得高考那一年吗?我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违背了父母和所有亲人的意愿,放弃了去美国深造的机会,为了你,我填报了高考志愿,去了文科大学,至今想起,那仍然是我做过的最温暖最正确的抉择,为了爱,我努力过,疯狂过,这一生值了。”
“我输了。”我揉揉疲惫的双眼,“即使拥有了梦想的一切,但是没有人跟我分享,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想要的,是你说的小幸福。”
“‘我心中一片空虚迷茫,活像一只失群的羊,在夜里,在大山中;或者像一群跟着这么一只羊跑的羊。如此失落孤独,却又没有诉苦的力量’。”
“这是卡夫卡的日记中的话。”
“嗯。”付文心说,“在远威中学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的同学,曾小宇,我们便注定都是失群的羊,相互遥望,却不能结伴而行,去看最美的风景。”
我们都微笑,那些文艺的时光,还有阳光射过树林的整个暖洋洋的午后,在记忆中泛起甜美而温馨的气味。
西二环胡同深处的公园旁,坐落着国内最好的圣天使康复医院,这里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犹如闹市中的一处静谧的世外桃源。
主治医师贺医生是一个和蔼可亲也相当精干诚实的中年男人,我急切地问他情况怎么样。
他礼貌地让我先坐下,我与付文心对视一眼,心里都没有底。
贺医生看完付文心的诊断报告后,沉着地说:“对于外伤引起的脊髓损伤,黄金期恢复期一般是伤后6个月,之后恢复会较为困难。以前我们认为,神经组织属于不可再生组织,不像皮肤等组织,损伤后可以再生恢复。即使恢复了,或多或少会留下后遗症。但是,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采用组织或细胞移植、组织和生物工程、电磁等物理因素神经刺激或调控、药物或化学等各种干预策略,目前神经修复技术取得了很大的进展,通过被破坏或受损害神经再生修复和重塑、重建神经解剖投射通路和环路,最终实现神经功能修复完全有可能。”
我紧张的心绪终于得以缓解。
“当然,作为主治医师,我有义务告知你们,神经修复在目前仍然是一项十分复杂的技术,充满了未知,康复的几率也无法得以保障。说实话,医学跟科学一样,讲究效率和数字,我不得不说,也需要奇迹。从付文心女士目前的情况看,虽然已经过了最佳康复期,但是,从诊断结果看,她神经系统并未遭到严重破坏,康复是大有可能的。所以,我们的情况还算乐观。”
“那就好,那就好!”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贺医生还例举了几个通过治疗康复,靠坚强的意志恢复行走的例子给付文心打气,他建议开始采取保守的电磁理疗和康复训练,再做观察和制定下一步的康复方案。
从科室出来后,坐在休息区的梅哥抱着小妮走过来。
“妈妈,干妈说这里的医生阿姨可以让你站起来,是真的吗?”
付文心抱过小妮:“乖宝贝,这里的医生阿姨可能干了,她们一定能让妈妈站起来。妈妈站起来后,你最想让妈妈陪你做什么呢?”
“踢毽子!”小妮开心地笑起来。
梅哥把我叫到一边,急切地问:“情况怎么样啊?”
“还算乐观,只是错过了最佳的康复期。”
“这个甄烨也是,怎么不早一点把文心送来检查,这不耽误事儿吗?要不是你去那里,我们还不知道文心都这样了,哎,她一直瞒着……”梅哥的直脾气又作了。
“他们当时有自己的苦衷吧,又是地震,又是学校的事情,那时生命能挺过来了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吧,看着文心这个样子,我心痛。”
“我知道,你们这对好姐妹也是命途多舛啊,分分合合。”
“所以说嘛,我这次要多陪陪她。平时你上班挺忙的,文心这边我多看着,刚来北京的时候,都是你在照顾我们,一直觉得挺愧疚。”
我告诉付文心这几个月好好在康复医院治疗,什么都别想。
她并没有表现出渴望康复的期许和兴奋,幽幽地说:“有你们在身边,我感到很快乐了,能不能站起来,听天由命吧。你也听贺医生说了,需要奇迹,我不是小女孩了,奇迹这东西,只有在童话故事里才有。”
“世界上没有奇迹,所有的奇迹,都有一个冗长而隐秘的前因,只是被人们忽略了。相信我,文心,你一定可以做到。为了甄烨,为了小妮,为了我们,你必须做到。”
她看着我,感激地点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