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水杯荡起一丝丝波纹。8┡Δ』ΩΩ1┡中Δ文网
一般来说,只有司马芳走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女子吨位重,两条象腿那霸道的气势,走起路来如飓风过境,横扫千军,可以制造《侏罗纪公园2》里面霸王龙驾到的即视感。
整个杂志社没有谁敢惹她。
因为她说,谁惹她,她就趁不注意的时候一屁股坐那人身上来,是人,都承受不了这生命之重。
我回过头去,看到司马芳正坐在椅子上,歪着脖子安静地逛淘宝。
接着,开水器上面的桶装水开始瑟瑟抖动,跟受到惊吓似的。
我感到有一点头晕,地板在左右晃动,这不是错觉。
此时,同事都觉察到异样,面面相觑。
“哟哟哟!”车震最先站起来,惊呼,“是地震!大家赶快出去!”
“地震?”反应过来后,大家纷纷有秩序地钻出办公室。
冯玉强虽然有点小文人的奸猾,关键时刻,他还是表现出一个领导该有的气质。
他立即从办公室跑出来维持秩序,等我们全部出去,他检查完办公室确认无人后,才一个人屁颠屁颠地下楼。
“sc汶川生了大地震!”有同事收到最新的消息。
这时,梅哥打电话过来,在那头哭爹喊娘,说打不通父母的电话,恐怕他们出事了。
我安慰她说一定没事的。
刚安慰完,尹德基又打来电话,同样哭爹喊娘,我又是一通安慰。
索性打了所有人电话,把f4和梅哥召集在北海公园见面。
路上,接到陈菲的电话,她说她第一时间得知我家乡那边地震了,问我家里人的安危。
我告诉她打不通电话,可能交通基建受到损毁,因为震源离家乡较远,应该没有大碍。
f4一见面,尹德基就嚷嚷着要买机票飞回去。
接着,梅哥到了,她说不行了,家里肯定出事了,这么大的地震,家里那本来就属于危房的小楼肯定挺不住。
我让他们先别慌,有点科学常识,震源离家乡远,不太可能造成大规模的损毁。
卢泽汓和耿浩表示同意。
到傍晚,各自都联系到了家人,安然无恙。
大凡灾难降临,人们先想到的是与自己最亲密的人,当重灾区的信息传播出来后,我们震惊了。
这时才意识到,我们每个人无论怎样都无法逃过这场劫数。
“我们”与“他们”已然没有分野,在无情的天灾之下,人类的渺小和崇高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撕裂的、血腥的图景,让我们陷入沉思。
耿浩说他要去灾区救灾,我们每人捐了几个月的工资给耿浩,他负责与一个靠得住的公益组织取得联系,买了几车救灾物资入川。
梅哥说她要跟着耿浩一起去。
耿浩暼她一眼:“我这是去帮忙的,你以为是去旅游吗?没专业知识就别添乱了!”
梅哥红着脸,只好作罢。
耿浩从汶川回来后,说那边情况不妙,我们的物资只是杯水车薪。
他说想挣更多钱,去帮助那边的灾民。
现在,我站在木弄村的村口,一堆堆长草的废墟,像记忆的孤坟,掩埋着人们的痛苦和我的过去。
抬头仰望,山间的云雾和老树突然复活,纷纷往我脑袋里钻。
头像被电击一般,一阵剧痛。
我蹲下来,靠在车的动机盖上,凶猛地喘着气。
睁开眼睛,内心一片安详:这个地方,我来过!
我一定来过,但是,记忆中的景象是模糊的,还是想不起我在这里做过什么。
将车停在村口,顺着重新修整过的水泥道路往村子里走。
道路两旁,新修的精致联排小楼,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违和感。
一个藏族小姑娘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脸膛上的高原红生命力十足,也招人喜爱。
我对着她微笑。
她突然跑过来:“小宇哥!”
我大吃一惊,盯着她一时不知所措:“你好,我们……我们认识吗?”
“我是米玛,你忘记了?”她的声音稚气可爱,带着一点当地口音。
“米玛?”我看着她的脸,毫无印象。
“我有个哥哥,叫普布,那年村子遇到泥石流,你和你的朋友们来帮忙,你忘了吗?我们还在一起玩过捉迷藏。我哥哥还带你们去山上采蘑菇呢。”
“哦,是吗。”我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拉起我的手,往前跑。
到了那个地方:木弄村小学。
我们曾在这里合影,按照他们的说法,当时泥石流冲毁了小学。如今,为什么还是一堆废墟。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学校还没修好?
操场上,一排深蓝色的简易帐篷里面,传出朗朗读书声。
“米玛,小学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修好?”
“被泥石流冲毁那次,早就修好了,可是,地震又把我们的学校毁掉了。”米玛低着头,眼角泛着泪花。
我蹲下去,帮她擦着眼泪。
她又拉起我,冲进一个帐篷。
我站在后排,讲台上的老师正读着《秋天的雨》:“秋天的雨,有一盒五彩缤纷的颜料。你看,它把黄色给了银杏树,黄黄的叶子像一把把小扇子,扇哪扇哪,扇走了夏天的炎热。它把红色给了枫树,红红的枫叶像一枚枚邮票,飘哇飘哇,邮来了秋天的凉爽。”
她的声音灵动婉转,如高原的潺潺小溪,正如那年的《秋日私语》,让我惊心动魄、灵魂出窍。
她看到了我,没有停止朗读,直到读完课文,才宠辱不惊地说:“同学们,你们先自己复习,回忆一下你们记忆中秋天的雨是什么样的,待会儿可以分享给大家。”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除了脸上多了几分沧桑的倦色,一切都跟她转身离我而去那一秒一模一样。
时间的洪荒,抹去的仅仅是年轻的容颜,却抹不去如蛆附骨的思念。
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滑落,瞬间,失去的、散落的记忆碎片,像被巨大的吸尘器吸进了我的脑子,重新组合拼装。
毕业旅行的一切,奇迹般地在我记忆云中归位了。
我想起了我们一路上的欢欣鼓舞,想起了在黑暗中我和她的亲密接触,想起了我们在可怕的泥石流中奇迹般地死而复生,想起了普布和米玛兄妹,想起了纯朴的藏民,也想起了她对此地的眷恋。
她没有站起来,她坐在轮椅上。
她来到我身边,微笑着问:“你来了?”
“你在这里。”
“嗯。”
“为什么?”
“出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