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家厨房忙活得热火朝天。
掌勺的人从花大嫂变成了花老头。
花家男人没有男人远疱除的说法,都在灶台忙得团团转。
洗锅的洗锅,烧火的烧火。
花老头当初从军就是从伙头夫开始干起。
拎大勺,掂锅不在话下。
花老头洗净手,剥开大王八的背壳,两刀分为四份,率先放进大瓦罐,再把剩余的王八肉也放进去,最后提着一只收拾好的大肥鸡丢进去,加满水,盖起。
大火烧开,小火慢煨。
不多时,一股霸道的香味弥漫开。
浓郁鲜香,直入肺腑。
“阿爷,可以喝鸡汤了吗?”八壹中文網
小牛牛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问了。
小鼻子皱在一起,她受不了啦,她迫不及待要吃了。
“还得等一会哦。”
花老头边忙着烧鱼,边抽空回答乖孙女的问话。
他这是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一心要用自己的手艺征服乖孙女的小胃袋。
大勺挥舞得虎虎生风。
“妹妹,爷爷说还要等等才能吃哦,你看我这会就不想吃”。
小小的花贵护着小牛牛站在大瓦罐旁边,非常有小哥哥模样。
当然,如果他嘴角没有亮晶晶的可疑液体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两个粉嫩软糯的小团子眼巴巴地望着大瓦罐,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眼。
一个时辰后。
小牛牛嘬着大王八的壳边,差点让鸡汤鲜掉眉毛。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老花家上空久久回旋着一股吹不散的香味。
中午吃了不少酒的花老头,到了最后人都是让几个儿子抬着进房的。
东厢房。
花大牛也吃了酒,好在人尚算清醒。
他这会只觉得满心畅快,前二十几年的憋屈,终于在今天通通消散了。
“媳妇,你是没看到那场景,好家伙,那鸡就跟认准了小牛牛似的,上百只鸡啊,都围着小牛牛转悠。”
花大牛说起那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还心有余悸。
那可是上百只野鸡!
他这辈子见过的野鸡加起来都没那么多。
“牛牛可是小福星,那能一样吗?说不定那些野鸡都在哭着求着想要小牛牛吃掉它们来着”。
花大嫂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开玩笑的说着异想天开的话,不经意间戳中了事实。
今天也是她嫁进老花家后腰板挺得最直的一天。
今天以前,她嫁给当家的十多年,没能给当家的生个一男半女。
当家的不怪她,公公婆婆也没说什么让她难堪的话。
但外面的闲言碎语,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说当家的早晚休了她,早压垮了她的脊梁。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正眼看人。
可今天,从她提着大王八和大鲤鱼进门那一刻,别人羡慕嫉妒的眼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不一样了,她重新站起来了。
重拾信心的花大嫂脸上露出别样的风采,特别吸引着花大牛。
花大牛心思浮动,手也不规矩了起来,“媳妇,我们来生一个像小牛牛一样可爱的小闺女吧。”
“你想得倒挺美,像小牛牛那样的是人人都能生出来的吗?”
花大嫂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行动上却很配合。
万一呢?
万一就真怀上了呢!
像小牛牛那样的她可不敢肖想,随便给她一个小闺女小崽子也成。
她不嫌弃。
东厢房一室春意盎然。
西厢房花二牛却是一脸怒气。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你嫌弃多养一个孩子,中午吃鸡的时候,就你吃得最多,也不见你少吃一点,那鸡还是小牛牛捉的。”
花二牛怒气冲冲的呵斥。
显然钱招娣又说了小牛牛的坏话。
钱招娣顿时有些有些气虚,“我就是随口说说的,真没那意思。”
再说了,她都知道小牛牛是福星了。
天天上赶着供着都来不及。
哪里敢有一丁点嫌弃?
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你这嘴……”
花二牛气得脑仁疼,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她媳妇这张嘴,又毒又利,爱狡辩,还爱搬弄是非。
反正人该干的事,她是一件不做。
花二牛甩脸想走人。
偏偏此时,钱招娣却忽然抱着肚子开始喊疼。
“你别再装了。”
以前钱招娣挨骂的时候也用过这一招,花二牛才不上当。
钱招娣很想骂一句:装你个大头鬼!你能装得这么逼真吗?你装一个给我看看。
可惜胃里翻江倒海,实在说不出话。
脸色也眼见越来越苍白。
花二牛这才开始急了,“媳妇你不是装的啊,媳妇,媳妇,你怎么了?”
顾不上还在生气。
花二牛着急忙慌地就要出门去找大夫。
钱招娣紧紧拽住花二牛衣服,“快拿……盆来,我想……吐”
说完拼命捂住嘴,不让已经涌上来的东西溢出来。
她这一通操作,看得花二牛脑袋里空白了一会,然后回过神后连忙拿来房里唯一一个木盆。
“哇”一下,钱招娣再忍不住,哗啦啦大吐特吐。
不过一会,就吐了小半盆。
而吐完后的钱招娣,就那么低着头,傻愣愣地抱着小半盆呕吐物一动不动的。
“媳妇你还好吗?”
花二牛担忧的看着钱招娣。
“要不我还是找大夫来看看。”
媳妇肚子里可还怀着孩子,一片也从来没这样吓人过,千万别有什么事才好。
钱招娣还是不说话。
花二牛没辙了,决定不管怎样,先找大夫。
这时,钱招娣却突然抬起一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已经没法看了的脸。
“我那么多鸡肉啊!”
钱招娣“汪”一声大声哭了出来,手却还想去抓木盆里的东西。
“我竟然吐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多鸡肉,还全给我浪费了。”
花二牛赶紧拿开木盆,脸上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还能哭的这么响亮,看来人没事了。
花老婆子听见他们屋动静赶进来的时候,还想说老二两口子怎么忽然闹起来了。
在听花二牛说了经过以后,她也很无语,脱口就想骂一句眼皮子浅的东西。
偏偏钱招娣这会模样也忒可怜了些。
半晌,花老婆子只没好气的说,“谁叫你胡吃海塞的,也不想想身子受不受得住。”
“晚上你就吃点白粥洗洗肠子,荤腥一概别碰了。”
花老婆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钱招娣这下是真的痛心疾首,“嗷呜”一声哭出了狼叫。
她的鸡汤啊!
她灶台上藏的那么大一碗鸡汤啊!
“呜……一定是我……嘴巴欠骂……了小福星,老天爷在……惩罚我……嗷呜……嗷呜……嗝”
钱招娣哭的披头散发,像个女鬼,毫无形象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