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菱抬眼,瞥他,问:“回哪?”
“回家啊。”
陆衡抿了抿唇,淡声道:“我都听见了,咱们是不是也要跟那些人一样,回月牙镇去呀,又得住到二婶家。”
这幽怨的小眼神。
陆菱忍不住逗他,“怎么?不愿意?”
话音落下,两个小萝卜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愿意!不想回去。”
“哦?为什么呀?”
“姐姐……”
陆衡从床上跳下来,拉着陆菱坐过去,一副操心的模样,跟陆菱分析道:
“二婶他们又不喜欢我们,而且咱们住的房间,没这里大,也没这里舒服,还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二婶总是把好吃的留给堂哥,清清馋嘴的时候,都得挨巴掌。”
说完,陆衡朝着陆清使眼色。
陆清微张着小嘴,配合着点头。
“哥哥说的对!而且云姨看着凶巴巴的,但其实对我们可好了,还给我们做新衣服,饭做的也好吃,还把鸡腿留给清清,清清喜欢云姨,喜欢这里。”
说完,陆清还看向陆衡,似乎是在问:我说的对不对?
陆衡眼神发亮,一顿表扬的神色。
陆清咯咯笑起来,缠着陆菱撒娇。
“姐姐,咱们不走了吧,我们别回去了。”
陆菱一手将陆清揽在怀里,低头笑道:“可是,咱们在这里,也只是临时租住,难不成你们想一辈子赖在云姨家呀?”
“咱们给钱的!”
陆衡扯着陆菱的衣角,急切道:“以后我可以帮着姐姐干活,也可以出去挣钱,我给云姨交租金,咱们就能一直住在这里了。”
“你呀你!”
陆菱点点陆衡的小鼻尖,“瞧瞧你这小身板,人家老板可不敢雇你,万一累着了生病了,你家姐姐得去找人老板讨个说法。”
“哎呀,姐姐,我们不走嘛。”
眼瞧着说理说不通,陆衡也用上了撒娇这一招。
两人一左一右架住陆菱,倒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冲劲儿。
陆菱也不再逗他们,‘终于’点了点头。
“行了行了,快去睡觉,明天我去找秦大哥问问落户的事情。”
“好耶!姐姐太好了!”
两个小家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时高兴,忍不住在床上玩闹了起来。
陆菱在床边守着,生怕他们因为兴奋激动翻下床,还在他们虽然兴奋过头,但危险意识还是不错的,也没太闹腾。
也是陆菱平时教得好。
翌日一早,陆菱吃完早饭,叮嘱陆衡二人帮着云娘收拾家务,便出门了。
经过长街,宽阔的道路两旁,流民的数量骤减。
而且,人们的脸上不在阴云密布,反而带着岁月恬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有了奔头。
路上行人纷纷,小摊贩络绎不绝,吆喝声重新遍布街头巷尾。
陆菱在人群中慢行,路过一家茶叶店,却不经意停下了脚步。
茶叶店门口吵吵嚷嚷的,一个清瘦的少年,被人推搡着,从店内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
茶叶店的老板紧随其后,颐指气使的站在门口。
“原展,识相点就给我滚,工钱早就给你结了,再闹下去的话,我就报官抓你去吃牢饭!”
少年的骨架瘦削却硬朗,薄肩挺得很直,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钱给我,我就走。”
“嘿!你这个小崽子,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男人面对着少年,一脸凶相。
可少年毫不畏惧,他抬起手捂了捂胸口,忍着钝痛,声音倔强,“工钱没结清,我是不会走的。”
“好啊你,还敢威胁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把他赶走!”
话音落下,从茶叶店内涌出几个杂役,手里抄着笤帚、鸡毛掸子等东西,将少年团团围住。
陆菱缓缓上前,就听见旁边有人说道。
“唉,这个孟老三,还真是黑心!又是一个被坑去干活,却不给工钱的。”
“之前城里流民太多,像搬货这样的差事,都是只管饭,没有工钱,孟老三也是说几句巧话,就把人绕进去了,这个原展也是可怜,听说老母亲吊着一口气,等着这笔救命钱呢。”
“孟老三仗着自家姐夫在县衙当差,没少耍威风,邻里四乡的,谁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也就是这些外来人好骗。”
这些人讨论声不止,那个孟老三也的确有恃无恐。
面对这些人的议论,也丝毫不避讳,更是扬言要当场把原展送去见官,还要污蔑他偷东西。
陆菱想起在县衙巷口,初见原展时。
他眼中透露出的无声无息的绝望,唇瓣便不由得抿了抿。
这里临近县衙,陆菱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半晌过后,一位捕快打扮的官爷匆匆而至,拨开围拢的人群,朝着孟老三大喝一声。
“孟老三,住手!”
陆菱跟在小葛身后,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
原展被几个人围殴,蜷缩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还满是脚印。
可他的眼睛冰冷嗜血,紧盯着眼前的孟老三,像是恨不得直接上去咬下一块肉。
孟老三被原展眼中的凌厉吓得后退一步,又瞧见小葛,忙迎了上去。
“这不是葛队长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小葛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走上前,蹲在原展身侧,替他检查了一下伤势。
好在都是皮外伤。
小葛重新站起身,朝着孟老三质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小少年,你孟老三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话音落下,孟老三撇了撇嘴,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县衙内的捕快,一共有两个分队,小葛是其中一个分队的队长,而孟老三的姐夫,则是另一个分队的队长。
两人不睦多时,互相看不顺眼。
小葛能力出众,在县衙是一把手,但孟老三的姐夫惯会溜须拍马,在县衙内也混的风生水起。
只是众人都知道,小葛依旧是县令大人仰仗的一把好手,平日里也算客气。
所以孟老三虽然不服,但也不得不卖个薄面。
“葛队,我这教训自家店里的杂役呢,也没犯什么王法吧?再说了,是他做错了事情,也怪不得我。”
“做错了事,就可以把人往死里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