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朝凤》、《抬花轿》、《好汉歌》……
唢呐的声音实在太魔性、太具有穿透力了，文心祎是家传的手艺，从她记事起就开始学，又在上海音乐学院深造过，水平自然是没的说，不过在顾燃这样的“外行人”听来，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好说，就是挺别扭的，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好。
文心祎一脸忐忑看着凝眉不语的顾燃，眼神里的光彩渐渐黯淡下去。
顾燃示意了一下，徐雯雯旋即端着个小凳子坐在包房中央，清脆的说道：
“请欣赏二胡独奏曲，《赛马》！”
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像极了汇报表演的学生，
顾燃的眉头蹙的更紧了，感觉自己就要抓住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了……
接下来，《葬花吟》、《铁血丹心》、《偷功》，徐雯雯拉的都很流畅，很显然也是久经专业训练，那小脑袋晃的，跟天桥底下卖艺的老大爷有的一拼！
顾燃的眉毛渐渐松开，恍然明白了，那种别扭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徐雯雯拉完，一脸期待的看向顾大老板……
顾燃没说话，反而看向楚薇和莎莎，微笑问道：
“怎么样？感觉好听吗？”
楚薇笑着点了点头，说“演奏的很专业，跟电视上看到的几乎没啥两样。”
而莎莎则是撅着小嘴，说道：
“顾燃哥哥，我感觉一般，太土了！这玩意只有上年纪的人才爱听吧？上次听唢呐和胡琴，还是跟我爸回安徽老家的时候呢……哎呀，我还是喜欢孙倩姐姐的歌！”
徐雯雯听莎莎这么说，脸上难掩失望，不过旋即又举起小手，说道：
“哎哎哎，别急，我还会吹笛子、弹古筝，文心祎的琵琶弹得也很不错……”
话没说完，站在她身后的文心祎便拉了拉她，示意她别说了……
顾燃呵呵笑着站了起来，在房间里一边踱步，一边问宁宁和秀珍道：
“你们呢？你们感觉她们弹奏的怎么样？”
宁宁和秀珍交换了一下眼神，缓缓站起来，犹豫着说道：
“顾总，我们不是学民乐的，说不好，但是从乐理上讲，我感觉无可挑剔，完全听不出任何问题，很符合我国传统民乐的风格。就是……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顾燃瞥了宁宁一眼，开口说道：
“就是太传统了，太古典了，现代人欣赏不来，是不是这个意思？”
宁宁抱歉的看了文心祎和徐雯雯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以后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还得我动脑子去猜！坐下吧！”
顾燃明白宁宁是动了恻隐之心，方才吞吞吐吐。
因为现在学民乐的找份工作实在太不易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断送了两人的饭碗。
“一个两个，都在这跟我耍心眼子！哼！蒋总派你们来，除了色诱我，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顾燃说的如此露骨，两个姑娘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了。
而一边坐着的楚薇，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神一闪，眼睛直直看向徐雯雯手中的二胡。
“切！抖音还不是音乐行业的霸主呢，就开始忧国忧民了？振兴民族音乐……说起来容易，怎么振兴？这得花多少钱？蒋总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们俩，倒是科班出身，尤其是文心祎，还是家学，可是你们听听观众怎么说？说你们太土了！再听听你们同行怎么说？传统、古典、刻板，与时代脱节！”
“要振兴，首先得发扬！要发扬，首先得有人听！可像你们这样，捧着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和乐谱，一板一眼的演奏，连表情和动作都刻意的去训练和模仿，能不土吗？音乐是娱乐大众的，有必要这么呆板吗？”
“可能在你们看来，这样才叫专业，这样才叫权威，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只讲传承有序，那祖宗们的乐谱和乐器又是从哪来的？”
“时代总是在进步，民乐要想活下来，就得改变、创新、突破，就得去主动迎合市场，否则被淘汰了，也只能说是活该！”
“这里面没有道德评价，只有不争的事实！不考虑受众的观感，只追求所谓的传统和艺术，必然是曲高和寡，是另外一种不负责任！如果不能造血，只靠别人砸钱养着，呵呵，这样的民乐，也终有一天会被人们抛弃，被时代遗忘！”
文心祎听顾燃这么说，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头垂的低低的，双手捻着衣角，有点不知所措。
反而是那个小巧玲珑的徐雯雯，性格比大高个的文心祎直率火爆，正面硬刚道：
“顾总，我承认您说的很有道理，事实也的确如此，可怎么创新？我们也想与时俱进，可民乐乐谱就这些，好几年也没人创作一首新曲子，人们早就听腻了。”
顾燃冷哼一声说道：
“废话！创作民乐能赚钱吗？好不容易写出首新曲子，你们二话不说拿来就用，想收你们点钱吧，就拿振兴民乐说事，用道德绑架人家！人家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买房子买车，赚不到钱，你让人家用爱发电吗？”
徐雯雯嘟嘟囔囔的兀自不太服气，不过，她根本说不过能言善辩、语言天赋惊人的顾燃，何况，他还是老板，两人身份悬殊，蛮不讲理那套，不能往他身上使。
“争取先活下来，先养活自己，人们爱听什么，爱看什么，你们就去迎合，甭管你们的老师、同行，以及那些老学究们如何看不惯，只管做自己的！”
“首先就是要争取年轻人、融合流行音乐元素，使民乐现代化、摇滚化、多元化、电音化！”
“其次是演奏方式，不能一板一眼的站在那吹、坐在那拉，你们要动起来、跳起来！还有演出服装，要足够火辣、要吸引眼球，尽可能性感、现代一些，即使穿旗袍，开叉也得到大腿根，这些东西虽然俗，但流行音乐就是娱乐大众，就是媚俗！”
文心祎和徐雯雯相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抗拒和不情愿……
当然，顾燃也看到了，不过，他毫不在意。
“甭管别人怎么说，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只有你们成功了，别人才会效仿，才会学习，才会将你们手里的唢呐、二胡、琵琶、古筝用起来！这才是振兴民乐的正确姿势！”
“人，最先保证自己活下来，只有活下来，你才有机会说话，要是活得足够久，那你就是权威！”
“罗曼罗兰曾说过：这个世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并仍然热爱它。同理，那些把民乐捧成高雅艺术的人，才是真正扼杀它的人，而你们，是为了发扬民乐而奋斗、而牺牲，相较那些只说不做的人，你们，才是真的英雄！我说的对吗？”
顾燃是懂cpu的，顺手一个拉踩，便不着痕迹的把两个姑娘用道德捆的死死的，仿佛要是不答应，她们就是千古罪人一般，简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