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刻意避开新生比较多的东院,沿着小路慢慢溜达到图书馆后面幽静的小路上。
再有三天就是中秋节了,天上的月亮接近满圆,银辉洒在随风浮摇的梧桐树上,苍绿的叶片散发出朦胧的光芒,如梦似幻、让人痴迷
漫步在这静谧祥和的月光下,楚薇把头轻靠在顾燃结实的肩膀上,耳边传来风吹树叶的娑娑声,心里是那样的踏实和安逸,感觉很幸福、很满足……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又是一年中秋到……”
楚薇仰着小脑袋,痴痴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开口说道,思绪不由回到一年以前……
艰难的日子总是过的很不容易,而去年那个中秋,又格外让人心酸。
龙国有个传统,每到逢年过节前几天,债主都会上门讨债,所谓“年关难过”,正是这个原因
楚家债主,大部分是爸爸生前单位的同事,小部分是妈妈家的几个亲戚……
2001年,下岗潮波及了爸爸所在的单位,那些借钱给她家的叔叔伯伯们也纷纷下岗。
自家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要回欠账就显得尤为重要,因此,那年中秋节前,来要账的人就特别多……
好像是约好似的,去年中秋节前三天的晚上,家里挤满了要账的人。
楚家什么情况,大家太知道了,所以爸爸生前的同事们态度很温和,有多少还多少,剩下的慢慢来。
反而是妈妈家的亲戚们,讨债的态度反而要更强硬、更恶劣……
楚薇记得很清楚,妈妈把半年攒下的1260元全拿了出来,按比例每家还了一点,叔叔伯伯拿着寥寥的几十上百元,没有抱怨,而是唏嘘了一番,走了。
而妈妈的亲戚们留了下来,他们冷嘲热讽,一个劲的嫌少,觉得楚家肯定藏了钱了,于是便翻箱倒柜找了起来,连楚薇的书包都没有放过。
楚薇心里又急又怕,想要上前阻拦,反而被妈妈拉住了……
“让他们找吧,毕竟是咱欠别人的,他们自己找一遍就相信了……”
最后,从奶奶的枕头底下,他们找到了42块钱,那是奶奶看病的钱,从楚薇的书本里找到了9块钱,那是她仅剩的一点零花钱……
等亲戚们骂骂咧咧的走了以后,楚薇帮着妈妈收拾起家里的狼藉。
楚家三个女人谁都没有哭,而楚薇一边整理地上的衣服,一边说些不那么好笑的笑话,逗妈妈和奶奶开心。
奶奶和妈妈很配合的笑着,而楚薇自己笑的最大声,她的笑点低,也许就是这样慢慢形成的吧,因为生活中的苦太多,稍微有点可乐的,就能让她笑个不停……
楚薇还说,等她以后长大了,要赚大把的钱给她们花,买大大的房子、建漂亮的家……
中秋节那天,楚家的餐桌比平时丰盛多了,炒青菜里有了肉片,还有一盘炒蛤蜊、一盘烤鸡架。
最令楚薇难忘的,是一小盒精美的月饼,里面有四个,每个都有单独包装,有四种馅,分别是咸蛋黄、金华火腿、椰蓉和红豆沙的,很精致,很美味。
妈妈和奶奶知道,这是楚薇那个调皮的男同桌送给她的,一边吃还一边打趣了几句,搞的楚薇又羞又恼,可是埋在她心底的,则是深深的自卑……
顾燃……怎么会对她这个丑小鸭感兴趣呢?这盒月饼,只不过是报酬而已……
当时楚薇刚刚升到高二•二班,刚刚跟顾燃坐了同桌,对这个大大咧咧、洒脱不羁、莽撞易怒、老是闯祸的大男生看着就害怕,每天都小心翼翼,就怕惹他生气。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不知为何,她越是害怕顾燃,顾燃就越爱跟她说话,有时候还让她干这干那,帮他划重点、记笔记、抄作业什么的……
不过,也不白帮,顾燃有时会给她带各种好吃的,而这一小盒月饼,就是顾燃给她的,是她艰难岁月中少有的美味和甜蜜……
“是啊,中秋正是团圆时,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顾燃不由紧了紧揽住楚薇的臂膀,脑海里想起前一世那些个孤独寂寞冷的中秋节……
自从父母离世后,他最怕的,就是过节,别人家是团圆日,于他则是孤寂时。
到那时,他才算真正理解了“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真正含义。
他甚至感觉,这首诗有点轻描淡写了,因为那种蚀骨噬心、痛彻心扉的感觉,足以让人心如死灰,直至发疯!
不过,也就从那年的中秋节开始,每到各种节日,他都会收到一份神秘的礼物,中秋的月饼、春节的年货、端午的粽子、冬至的饺子……而月饼最特别,总会有咸蛋黄、金华火腿、椰蓉和红豆沙这四样。
虽然没有落款,但顾燃知道,这是楚薇寄给他的,他甚至还能从包装盒上,闻到淡淡的香奈儿邂逅的味道……
在那些万家团圆的孤冷日子里,是楚薇的一份份礼物,一点点温暖着顾燃的心,让他知道,在远处他看不见的地方,始终有人默默挂念着他、关心着他,默默陪伴他走过这些孤独的岁月。
顾燃还曾收到过一本《百年孤独》,书里有一页折角,翻开那一页,有这样一段话: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需要用寂寞来偿还。一个人的成熟,不是你多善于和人交际,而是学会和孤独和平相处。孤独之前是迷茫,孤独过后便是成长。等你习惯了孤独,你会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人生而孤独,这就是世界。”
一开始顾燃还不太理解,这特么是什么狗屁逻辑,等他耐下性子,看完整本书后,才隐隐理解了楚薇的意思……
孤独是布恩迪亚家族的家徽,在这个家族中,夫妻之间、父子之间、母女之间、兄弟姐妹之间,没有感情沟通,缺乏信任和了解。他们害怕孤独,尝试着反抗孤独,但最后均以失败告终,直至最后,整个家族在各自为战中孤独的消亡了。
原来这句话不是什么名言警句,而是特么的讽刺,是隐晦批评顾燃的顽固不化,说顾燃就像布恩迪亚家族那些虚荣而又拧巴的男人们,他的孤独是自找的!
而她就像坚韧的乌尔苏拉,始终没有放弃,时刻等待着他的回归。
“好!等我……功成名就,我自会驾着七彩祥云去你家……吃软饭的,等我!”
上一世的顾燃把书一扔,暗暗下了这样的决心……
……
“顾燃,叔叔啥时候回来啊?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哦,老爸现在人在首都,正忙着处理关系呢。公司倒是办下来了,不过他的野心有点大,申请的配额有点超标了,正跟省厅一位处长在首都跑部呢……”
“叔叔也太辛苦了……其实,你都这么厉害了,他没必要这么拼的。”
顾燃呵呵笑着摸了摸楚薇的脑袋,悠悠说道:
“你不懂……我们顾家的男人,在这方面特爱面子,这么说吧,我越能干,老爸的压力越大,要是让他知道我现在的真正实力,我都怕他把自己开除出族谱……”
楚薇听完呆了呆,瞟了一眼顾燃,说道:
“顾燃,面子有那么重要吗?都是一家人,谁赚的钱不是钱啊?”
顾燃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啊,你说的对呀,可有的人,一辈子也参不透这一点啊……”
……………………
兄弟们,求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