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燃和楚薇已经快走出人群了，却被老者几步追上来，拉住了胳膊。
“你小子今天必须给我把话说清楚，否则你别想走！”
顾燃有点无奈，又有点生气。
凭顾燃上一世的阅历，打眼一看，就知道这老者有点来历。
要不就是退休干部、要不就曾经是军方高干，身上有一股气势，刚正不阿的气势。
这样的人，往往比较执拗，顾燃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跟这种人是解释不清楚的！
在他们看来，官只有两种，贪官和清官，而老百姓一定是支持清官，反对贪官！
在他们看来，天下如果全是像海瑞那样的清官，那就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了！
顾燃对海瑞那样的清官却没有什么好感，只有敬而远之。
众所周知的是，海瑞是个清官，可却因为5岁的女儿吃了男人一块饼，就让她生生饿死，以全其名节。
以身作则、胸有气节，令人敬佩，但顾燃见了，一定远远地鞠个躬，然后马上就跑……
“大爷，我都是胡说的，您老就别跟我置气了，咱萍水相逢，谁也不认识谁……”
顾燃一句话还没说完，老头更怒了，大吼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不屑跟我说吗？还是认为我不讲道理？你给我好好说，别想蒙混过关！”
顾燃一头黑线，真想用力甩开这老头就跑，但又怕用力过猛，磕着老者。
还真是麻烦！
“我还能说什么？您老不都已经盖棺定论了，还有啥好说的？”
顾燃语气有点不耐，想赶紧脱身，想找刘子兴帮忙解围，扫了一圈，愣是没看见这家伙！
老者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样也是真生气，怒道：
“按你刚才所说，和珅才华出众，学识过人，那他为啥还是个贪官？”
顾燃看着老者，摇头苦笑，这老头一定是部队退下来的没错了，典型的好人、坏人，黑白二元对立的简单是非观，好人什么都好，坏人一无是处……
不过，既然走不了，那就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论耍嘴皮子，顾燃还没遇到过对手！
“大爷，我问你个问题，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你要是听不懂我就给你翻译……”
老头冷笑一声，说道：
“你以为谁还没看过《论语》？老虎从笼中跑了，宝贝在盒子中毁了，当然是监管人的责任！”
“那你为什么不觉得老虎是坏的？”
“废话！老虎是野兽，它要吃人，要逃跑，那是天性！”
“人也是一样，人的贪婪也是天性！你把孙悟空放进蟠桃园，还不让他吃桃子，这就叫泯灭人性！你把人放到那个位置上，又不加监管，不贪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傻子，另一种是性格有缺陷的人！”
“自古贪官多能吏！不能因为他贪，就否定他的才能和贡献！”
老者被顾燃的一通抢白，说的有点哑口无言，想了一会，又气势汹汹的说道：
“那他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和珅跌倒、嘉庆吃饱你没听说过？从他家抄得白银八亿两，相当于当时清政府十五年收入！”
顾燃冷笑一声，说道：
“哦？那我来问你，和珅倒了，嘉庆真的吃饱了吗？如果你了解一下嘉庆年的财政情况，你会发现一个很诡异的事实，那就是随着和珅的倒台，嘉庆朝财政收入断崖式下跌，然后就爆发了农民起义，然后，抄家的那些钱，全部用来打仗了，不到三年时间，全花完了，再然后，嘉庆朝就陷入了财政危机！”
老者有点惊愕的看着顾燃，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农民起义是因为清朝太腐败了，养出了和珅这样的贪官……”
顾燃也不跟老头客气了，直接打断道：
“那是因为你不懂历史，不懂金融！你知不知道，和珅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贪官，他是个官商一体的新式贪污官僚！来来来，你来看他的抄家名单，正史记载土地有1200余顷，12万亩，野史记载是8000顷，80万亩！”
“很多吗？对一般的乡绅来说确实很多，但对和中堂来说，就很寒酸了！你知道为什么与他的财产极不相称吗？”
“是因为这个：银铺42处、当铺72处！和珅是当时最大的银行家和金融家，那些查抄来的金银，绝大部分都是银铺的客户存款，那些查抄的土地，绝大部分是借款的抵押品，以及贷款无法偿还后获得的资产！”
“和珅他不仅仅是个金融家，他还是个企业家，他开设有大量的工矿企业，如采金场、炼铜厂、织造厂、药房和制药厂、古玩铺、玉器店、绸缎店、洋货店等等……”
“你看这里，洋表100只，他究竟有几个手能戴的过来？告诉你，这是洋货店的库存商品……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告诉您吧！这些海量的查抄物资，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他名下企业的财产，是法人财产！”
老者惊讶的看向顾燃，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些仅仅是在直隶一带查抄的，和珅的企业集团真正实力是在江南，还有大量的工商企业没有纳入这个名单！而且，和珅还和当时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建立了庞大的商业进出口贸易联系，为清朝创造了巨额的外贸顺差！”
“和珅很聪明，他为自己打造了一个保命用的庞大商业帝国，大而不能倒！可惜呀，天才的和珅，却遇到了鲁莽的嘉庆皇帝！”
“如今一家大银行倒闭，将会引发全球性金融危机，这是常识！而当时的嘉庆皇帝，一手捣毁了清朝最大的一家金融财团，高达8亿两白银的存款和企业财产被没收，要是不引发金融危机才奇怪呢！”
“和珅一倒，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他名下所有资产全部查抄，清朝整个金融系统全部崩盘，上下游产业链无数的企业资金链断裂，大量小手工业者破产，大量被抵押的土地，被当做和珅的财产充公，无数农户、佃户，甚至是小地主都瞬间沦为赤贫，这才引发了当时最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你明白了吗？”
“更何况，和珅的政治势力遍天下，他这一倒台，天下多少官员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思干活啊！”
“还和珅跌倒，嘉庆吃饱？哈哈哈哈，这是最大的笑话！”
“嘉庆吃饱了没事干才是真的！他在逼死和珅的同时，也一手把清朝送上了断头台！哈哈哈哈！”
顾燃说完，就兀自在那狂妄的哈哈大笑着！
一边笑，顾燃还一边踱步，然后趁着老者还没反应过来，醋溜一下，拉着楚薇，就匆匆溜出了恭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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