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你去碧落院一趟,就问紫衣前些日子皇后答应要送本宫解闷的栾莺怎么还没送来。顺便指点她们几句,要她们记得自己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人。行事说话都小心谨慎些,莫要因为好姐妹小七的伤势而关心则乱,连累了皇后娘娘。小七那,本宫自会为她们周全一二。”
“娘娘心厚仁爱,嬷嬷记得。”季嬷嬷躬身退下。
淑妃看着还在屋内听候差遣的两个大太监,沉默良久,才道,“福德,去御医院一趟,悄悄把刘御医给请来。若有旁人问起何故,就说本宫忧心小七的伤势,郁结难舒,要他来开几个方子。”
“渣。”福德领命离去后,整个书房便仅留了财茂一人在淑妃跟前伺候。
淑妃看着他,郑重道,“我知你性子稳妥,也不缺遇事时的急智应变。眼下我有一件事情要交予你去办。”
“但凭娘娘吩咐。”
“很好。”淑妃满意点头,“今日,你和福德一起随本宫去探望柳嫔。只是进了柳晴宫后,你要化明为暗,替我监视一个叫晴儿宫女的动向。今日的目的便是要将她拿下捉回。至于何时动手,皆由你见机行事。本宫不管你寻什么理由,用什么手段去拿人。只要有人阻拦你,你都可以搬出我的名头给你撑腰。只是务必要记住一点,带回来的人不仅要留一口气,还是要能开口才行。”
“奴才誓不辱命。”
“你先下去吧。”
“渣。”财茂知道娘娘是叫自己先去调遣些人力,提前做好安排。毕竟要从别的宫里拿人,光凭他们几个没了根的太监根本不可能。
淑妃吩咐好一切,就躺回了贵妃椅上,为了稍后可能要大闹柳晴宫一场而养精蓄锐。而探望颜凝霜的伤势,也只暂且搁置了。八壹中文網
不是她不忧虑颜凝霜的伤情,而是她知道什么事情都要分个轻重缓急,既然乾坤宫再没有传出其他大的动静,想来颜凝霜必是没有性命之忧,与其把心思放在担心这种没有任何帮助的事情上,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利用宁贵妃被监禁的这个机会,来浑水摸鱼,将其一网打尽。
半柱香后,刘御医到了肃宁宫。淑妃婉转的表示要去探望柳嫔时,刘御医自然唯命是从地跟在了后头。
淑妃带着刘御医与几十个侍卫与太监,在宫女嬷嬷的簇拥下,浩浩汤汤地莅临柳晴宫。
“奴婢见过淑妃娘娘。我家主子身体不适,还在床上休养。未能恭迎娘娘,不知娘娘来此有何要事?”柳宫的掌事嬷嬷打量着淑妃的架势,怕是来者不善。
“本宫听说,柳嫔怀有身孕时,宁贵妃一直悉心照顾。而现在,柳嫔小产,宁贵妃又被禁足不能前来探望,本宫既然得了皇上的旨意,要暂代宁贵妃的职权,自然要代她前来探望柳嫔的身体。”淑妃眉目如画,若菩萨般温暖平和。
嬷嬷哪里真敢叫柳嫔被刘御医诊脉,自然多加阻挠。
“怎么?本宫与刘御医两个人亲自来柳宫,连见都见不得柳嫔一眼?不知道她是有多尊贵,才敢这样怠慢本宫!”淑妃难得的疾言厉色,果然吓住了嬷嬷。
“淑妃娘娘是错怪我家主子了。只是主子还为梳洗好,不便见外男。还请稍候片刻,奴婢再领娘娘与御医进去。”嬷嬷不敢再拦,只是打了个眼色给晴儿。晴儿点了点头,便悄悄先进了内屋。
淑妃将此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淡然地喝茶。
淑妃并没有等候太久,便与刘御医进了柳嫔的寝房。甫一踏入屋内,淑妃便从浓郁的药味里,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
刘御医搁着帘子,静静把脉,如实回答,“回禀娘娘,柳嫔确实是滑胎之状,而且失血过多,有些体虚。微臣写几个方子,按时服用,应无大碍。”
淑妃并不怀疑刘御医说的话有假,因为把脉的时候,她也仔细留意到从床里伸出的那只手果然如颜凝霜所描述般布满了茧子。只是,现在不是说破的时机。
淑妃点了点头,对着床里的人关照道,“既然柳嫔没有大碍,本宫也可以放心了。不过,这小产比坐月子还要谨慎些,莫要四处乱走,吹了风伤了身子才好。”
“恩,”床上的柳嫔只用鼻音轻轻应了一声,不敢说话。
淑妃听见那个粗糙的声音,怕自己会憋不住笑出来,赶紧领着人离开了。
从柳宫回肃宁宫的路总共有三条路。其中,最近的一条便是他们刚刚走来的那条路。最远的一条,还要绕道锦绣园。
淑妃见今天的天气风和日丽,突然想去赏鱼。便有个太监提议道,“奴才听说,锦绣园的灵池里正好刚养了几条七彩锦鲤,咱们可以绕道那赏了鱼再回宫。”
淑妃欣然同意。
除了刘御医先回御医院外,淑妃等人都来到锦绣园。
众人在园子里,三三两两地聚集的池边看鱼,倒是提议赏鱼的淑妃却兴致乏乏。
“现在日头正毒。娘娘既然不喜,何必早些回宫。”淑妃的贴身宫女紫鹃有些疑惑。
“这赏鱼,哪有捕鱼有趣。”淑妃卖起了关子。
“捕鱼?娘娘又在捉弄奴婢了,这里既没鱼竿,也没渔网的。捕什么鱼啊?”
“自然是漏网之鱼。你且等着看好了。”淑妃如此胜券在握,自然是源于她对小七的信任。小七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刚才诊脉的病人绝非是柳嫔本人,而这么个大活人,柳嫔绝不敢把她藏在自己寝宫太久。
果然,没有多久,柳嫔宫中的晴儿也来到了锦绣园中。在她身后跟着两个轿夫正抬着一顶轿子。
晴儿见到淑妃,显然有些慌张,几乎当场就命轿夫掉头回走,却被淑妃给拦了下来。
“这不是柳嫔宫里的人吗?你怎么不在主子跟前伺候?”淑妃缓步走到晴儿面前问道,见晴儿沉默,又走到轿子前头,“难道,这轿中的人是柳嫔?”
晴儿见淑妃要撩起轿帘,连忙挡在了淑妃与轿子之间,急切道,“回娘娘,柳嫔身子弱,禁不住吹风。”
“既然不能吹风,还出来作何?”淑妃温声反问。
“这……”晴儿急的直咬嘴唇,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娘娘,不好了。”紧挨着淑妃的紫鹃指着地上的几滴血,“柳嫔娘娘流血了。”
淑妃也发现从轿子内流出的血,心中不禁念了句阿弥陀佛。
这血,都从轿子里流到外面来了,怕是人也危险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刘御医给请来。”淑妃吩咐道,又命太监掀开轿帘查探里面的人情况如何。
此时的晴儿也吓得六神无主,没能再上前拦着。帘子刚掀开,众人就看见轿中坐着一妇女,身着宫衣,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连嘴巴都被堵上了一块方巾。她的下体血流不止,把裙裤都染的鲜红。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与绝望。
淑妃似受了惊吓,倒退三步,指着轿中之人,问道,“这人是谁?为何坐着柳嫔的轿子?”
晴儿嘴上呐呐不语,两只眼睛却在乱转,似乎祈求能有救兵赶来。
“将人拿下!此事本宫定要查个明白。”说罢,淑妃大手一挥,却是连开口辩驳的机会也没给晴儿,将人五花大绑后,便派人将那流血不止的妇女往御医院送去。
可惜,那妇女终究还是没有熬到御医院,就死在了半路上。刘御医也诊出此人死因正是药力流产所致的大出血。
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出后,淑妃命刘御医再访柳晴宫,必须亲自见了本人再把脉。很快,柳嫔假孕的猜测就被证实了。
而案件的关键人晴儿却拒不招供,只道自己毫不知情。
另一头,前去取栾莺的宫女,按照淑妃的吩咐,将鸟儿放飞,且带着人手,追鸟而去。
在柳晴宫后院的柴房里,找到已经被关押了两天一夜的云儿——颜凝霜赠簪之人。
这些日子,云儿一直被监禁在内,与外界断了消息。今日见人来救自己,才知道晴儿姑姑被抓了的事情。她自然想不到自己被抓的原因是因为贪财,收了不该收的簪子。
所以,她听说自己是被晴儿姑姑给出卖了,晴儿姑姑已把一切罪责都交代清楚时,完全没有怀疑。
淑妃甚至没怎么用刑,她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切。
淑妃拿到云儿亲手画押的供词后,晴儿知道再无狡辩的余地,又吃了几顿板子后,也终于供出了宁贵妃。
淑妃捧着两叠供状步入乾坤殿时,端木永裕还守在颜凝霜跟前。端木永裕见淑妃这么快就查出事情的原委,有些惊讶。
“可是小七在背后教过你怎么做的?”端木永裕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今早,两日时限已到,他失去的声音自然而然也回来了,但声线却比平素暗哑三分。
“皇上英明。”淑妃鞠身说道。
“有什么话,出去再说。不要打扰了小七休息。”端木永裕看了眼颜凝霜,才起身走出了寝房。
“是。”淑妃走之前也看了眼颜凝霜,见她面色尚好,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地上。
乾坤宫的宣勇堂内,淑妃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无巨细的一一说来。端木永裕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手中的供状,心中又气又恨。
他虽然一早就知道柳嫔怀孕之事情有假,却没有料到昔日在耳边温言笑语的柔弱女子狠毒起来竟然如此毫无人性。
只为一己私利,将他人的腹中骨肉打掉,还害的那孕妇一尸两命!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如何不恨不气?
“除了宁贵妃,可还有其他同伙?”端木永裕将供状重重拍下在案几上,眼神冷得刺骨。
想到无辜受连累的颜凝霜,现在还在昏迷中,端木永裕的心就像被人揪着般难受。
他不敢想象,若是有一日,颜凝霜有了身孕,是不是也会步上这一后尘?
“静嫔应该是事后也有过参与。”淑妃敛了眉,细细说道。
“朕着命你全权处理此事,将该办的,抓到人一律办了抓了。做出如此大奸大恶之事的人,决不能姑息。”端木永裕说到这里,停了好长一会时间才下定决心,“今日起,宁贵妃降为宁嫔,在宫中悔过,不许出宫也不许任何人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