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暖看到林大柱夫妇脸色变了,正欲进一步解释养殖场问题,却听到乔松柏喊她。
“娘子。”西厢房半敞,乔松柏微微倚在门框上。
因为林大柱、张荷花来的极早,所以,这会儿,乔松柏才起床,身上竟然还穿着一层白色内衫。晨间慵懒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白色衣服散射着拂尘的光线,远远看去,飘飘然如遗世之仙。
林暖暖看的不由一愣,这人真的是好看到令人惊艳。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提声问道:“什么事?”
乔松柏却也不看她、也不跟他说话。只是眼睛转着,脑袋轻微地左右摇摆,目光却锁在林大柱夫妇身上。
如此情景,就像是忌惮林大柱、张荷花,从而故意不说话一般。
林暖暖看的更加疑惑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朝乔松柏使了一个眼色,想问问究竟。
乔松柏却指了指林大柱夫妇,然后再朝林暖暖招手,意思是,要她人过来。
虽然对目前的情况极其不了解,但是林暖暖仍旧是去了西厢房。
而乔松柏把林暖暖往房内一拽,关门的时候,还睨了一眼林大柱夫妇,然后才把门紧紧关上,还顺手带上了门栓。
“你要干嘛啊。”林暖暖是真的不懂了。
乔松柏刚刚的行为,实在是不对劲。他提防林大柱夫妇的样子,就连林暖暖这种不擅长解读的人,都能感觉出来。
可是,这完全没有必要啊。林大柱、张荷花,这两人对自己家那是好的很啊。除了乔松柏的身份,有什么不能告诉他们的?
“娘子。”乔松柏双眸含情,脸上带笑,张开胳膊,想要抱抱她。
可惜的是,林暖暖现在心思全扑在村子里的事情上,没能理解乔松柏的暗示,反而狐疑地看向乔松柏,大有不解释就没完的架势。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乔松柏看林暖暖没有朝自己扑过来,心里面有些小失落,却又觉得林暖暖这副不解风情的样子,又有些可爱。
把林暖暖拉着坐在桌前,乔松柏一边给林暖暖梳头,一边给她解释起自己的想法。
实际上,乔松柏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表演给林大柱、张荷花两个人看。让这两个人觉得,自己在提防他们。
“可是为什么啊?没有必要吧。”林暖暖不解。
乔松柏替林暖暖把辫子梳好之后,穿起了他那件长衫来。
“非常有必要。有些话,如果你直接告诉他们的话,他们会觉得理所当然。但是如果你藏藏掖掖的,他们就会觉得,其中有阴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而自己想象出来的恶果,永远是自己最害怕的。”
若论玩弄人心这块,林暖暖是远远不及乔松柏的。她会的,基本上都是用利益诱惑。
但是,这次林暖暖能够给出的利益不多。反而要负担的东西极多。所以不能利用利益这招了。
而且林暖暖,也不敢玩弄利益,怕他们心一横,直接一拍两散。
故而,乔松柏就想出了这招。
用流言蜚语,攻克林家村。
不是只有明晃晃的利益可以瓦解一个小团体的,猜忌也可以瓦解小団体的。
乔松柏故意在林暖暖说,养殖场不能办的时候,把她叫走。为了就是制造一种,不能办养殖场这件事情,是秘密,是不能公开说的。
现在外面的张荷花跟林大柱,心里面肯定想着这件事情呢。
说不准,他们就脑补成什么样子。
虽然养殖场都是利益,但有些人是为了打工的那份工钱,有些人则是为了给家里所有人找个工作,有些人是为了填饱肚子。
现在故意含糊不清,所有人都会朝着自己最担心的方向脑补。
很快,这条村内的统一战线,会因为众人对自己处境的担忧,土崩瓦解。
“你可真是个人才。”林暖暖听到这话,心情有些复杂。
乔松柏充分利用了古代的御民术,又结合了林暖暖的利益分析法。几个小小的表演,就能把整个村子搅得天翻地覆,进而成事。
也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
“宿主,那不是小小的表演,这个演技虽然浮夸了点,但是比你强多了。乔松柏细节拿捏的很好,他出来阻止你的时候,为了表现出着急,还特意没穿外衫。”
听到小灵的话,林暖暖上下打量了一眼乔松柏,而后恶狠狠地朝小灵:“闭嘴。”
林暖暖知道,乔松柏向来注重礼节,即便在林家村待了许久,但是有不少礼节,已经成为生活习惯,刻在骨子里了。除了在林暖暖面前,他在任何时候,见人都是要穿戴的整整齐齐的。衣衫不整的出来,确实是在表演上下功夫了。
“我们现在该出去了。娘子,你切记,不要聊其他话题。如果他们俩提到养殖场的事情,你就朝我看,但是不要说相关的问题。”
做戏就要做全套了。
乔松柏再次打开门的时候,林大柱、张荷花夫妇,焦急地朝西厢房看过去。
见林暖暖出来了,他们赶忙迎上去。
而林暖暖也如同乔松柏所言,故意不提养殖场的事情,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给个定数。
两人见实在套不出话来,只好告辞。
但是,还没等他们出了林暖暖家院门几步,就有几个村民叫住了他们,询问详情。
张荷花的嘴有些碎,林大柱人又老实,这众人一哄一逼,两人就把林暖暖说养殖场有问题的事情传了出去。
因而,现在在林家村的田地里,正在种番薯的众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你们说,这个林丫头,到底是要办养殖场,还是不要办?”
“这谁说的清楚啊。我看她昨天的架势,是想办的。”
“那也不一定,我看她啊,是不想办的。”
“对对,我也觉着,她是不想办的。她昨天就想着办造纸厂呢。”
“可别胡说啊。她昨天不是说了吗?都办的。就是,这隔壁榆树村……”
众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到了榆树村与养殖场的事情上了。
农民之间的竞争,一直都有。榆树村养鸭子,就是在跟林家村作对。众人感官自然不好。
但是,总不能拦着人家养鸭子吧。
“而且,肯定不止一处养鸭子。去年那个鸭肉的价格,眼馋的估计多着呢。”
说着说着,众人也觉得,养殖场这事情很难办。他们本来只是气愤被人学了养鸭子,现在都开始担心起鸭子真的不值钱了,怎么办。
所以,养殖场到底该不该办啊?
这左右为难的,有些人连田都没心思种了。
谷微</span>心事沉沉的众人,心里面其实已经有些底了。林暖暖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就是一普通庄稼人,能懂个啥啊?
十几个臭皮匠,聚在田里老半天,也商量不出一个结果来。还越讲越离谱,直接朝着养鸭子失败、卖身为奴、吃了上顿没下顿去了。
要是想知道能不能成事,还真就只能听林暖暖安排设计。
“但是,要隔壁村的要住到我家!”想到这个,有些村民心里面还是不太高兴,毕竟是外村人,要是强盗啊、流氓啊,那不是要完了。
他身边的大兄弟拦住了他:“咱们盲目地干事,也不顶用啊。要是真的不能办养殖场,咱们真的办了。林丫头家有钱,青砖瓦房,经得起造。你家能?”
“去你的,说的你家能一样。”被他指到男人不服,骂了一两句。
最终,所有人不得不妥协。
纺织厂织的布肯定有人要,但是养殖场的鸭子不一样,竞争激烈啊,得要人安排规划。
总不能家里就指着几个婆娘吃饭吧?
最终,在村民们主动要求下,林暖暖可以在村里开造纸厂,但是必须要优先招村里人。外村人也可以住进来,但是得守规矩。
“真的都自己想通了啊。”林暖暖是没想到,这些村民们居然比白鹿书院的老师开窍还快。
一个上午的功夫,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敲定了,就等着林暖暖点头了。
林暖暖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她时间紧的很,所以跟众人说清楚之后。
也把纺织厂与养殖场的事情说开了。
纺织厂要扩建,女工们还是照常干活。
而养殖场则是要去隔壁榆树村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暖暖,我带你去呗。”王寡妇热情地拉着林暖暖,说什么也要带着林暖暖一起去。
她心里算盘可响亮着呢,林暖暖跟着自己进了榆树村,必定要先认识自己家的兄弟。
如此一来,自己家那两兄弟,必定能够被招上工。到时候,这田不种也罢,就凭着厂子里的钱,他们也定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有人引路,林暖暖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她如果知道王寡妇的想法,心里恐怕要笑了。
造纸厂的规模,是另外两个厂子不可同日而语的。只有人手不够的,哪里会有嫌人手多的。
沧州境内,大一点的村子,也就百十来人。正常村子,六七十人,已经顶天了。
林暖暖要的人口,恐怕不是一两个村子能够满足的。不过因为怕吓到众人,所以她从未透露过造纸厂的规模。
乔松柏、林暖暖,跟着王寡妇,坐着牛车,朝榆树村驶去。
坐在车上的王寡妇,原本是打算推销自己家兄弟的。但是看到乔松柏在车上,又有些不好意思,担心他误会了,以为自己是想给林暖暖相亲。
这扯了半天,王寡妇还是没有介绍自己家的兄弟。
反倒是,那株大榆树越来越近了。
“我们快到了!”赶着牛车的王寡妇,看到那株大榆树,心里面别提有多高兴了。
须知道农村里面,牛可是重要财产。
她现在驾着牛车回娘家,这可不是倍有面吗?
林暖暖远远地看着榆树村,心情不太美好。
林家村,是她在这个世界,见过的第一个村子。长桥村虽然是第二个,但是它是折冲府手下的,有些不一样。
所以,实际上来说,榆树村,才是她真正意义上见过的,第二个村子。
“都一样啊。”
看着破败不堪的村庄,林暖暖心生感慨。
原来,所有的村子,都一个样子。
现在的榆树村,与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林家村,没有什么两样。到处都是破败的稻草屋,村民们都是死气沉沉的。孩子们,也都没有什么精神。纵然不像林暖暖当时那样,几近饿死,但是他们的神色,充分解释了面黄肌瘦这个成语。
不对!
榆树村实际上更惨。
随着牛车逐渐靠近,林暖暖听到了榆树村内吵闹的声音。
“周大头来了。”王寡妇远远看过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周大头,真名叫周富贵,因为肥头大耳,天生大头,所以村民们给他起了这个外号。
他是附近有名的豪横地主。
去年闹饥荒的时候,各村都自顾不暇。林家村因为林暖暖的河豚肉、野猪肉,还算勉强过得去。
但是榆树村不一样了,因为闹饥荒,大家根本过不下去。
于是不得已,活不下去的村民们,就把田地,卖给了周富贵,成为了他们家的佃农。
佃农与农民不同,替地主白打工不说,碰上点事情,种了一年的田,还要倒欠地主银子。
现在周大头闹的这家,就是村子里最穷的杨二白家。
杨二白穷归穷,可偏巧的是,他有一对如花似玉的双胞胎女儿。
去年活不下去的杨二白把田卖给了周大头,成为他们家的佃农。
可是,今天,周大头闹上门来,说杨二白当初签的是个抵押借据。用田做抵押,借周大头家三十两银子。约定在来年二月底还,连本带息一共五十两。
如果还不上,就把田,还有两个女儿,给了周大头。
“嘶。”林暖暖听到五十两的时候,吸了一口冷气。
五十两,这可是五十两啊!
王寡妇说到这个数的时候,也是惊叹。
“这摆明了周大头坑杨二白。但是白纸黑字的凭证在这里,也没办法啊。”
林暖暖与乔松柏、王寡妇,正在院外看情况。
此时,原本色眯眯地盯着杨家姐妹花的周大头,朝外看了一眼。
丰神俊朗、飘逸绝伦的乔松柏,就这么入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