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面,街灯映照下更衬得他浓眉深目,目光流转间,说不尽的意态风流。楚荞看着淮宁,心底漾出一抹柔情,她悄悄的握紧了他的手,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弯弯笑弧。
淮宁微笑,也不说话。
从君悦出来的时候楚荞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欢喜的心情溢于言表。
笑着扭头看他,“淮宁,我今天好开心好开心。”
淮宁一愣,深邃的眸子对上楚荞明亮的双眼,眸中快速闪过各种情绪,最终还是自嘲地笑着摇摇头,俊朗的脸上有隐隐的无奈。
“难道昨天不开心?”
“开心。”楚荞笑的欢愉。
淮宁朗朗一笑,整个人在霓虹灯下显得柔和。
“荞荞。”
“嗯。”
楚荞抬眸望他。
“你真的很容易满足哦。”淮宁抵着她的额头喃喃,声音轻到近似叹息。
楚荞瞳孔剧烈收缩,良久,轻声说道:“因为我拥有了很多,我觉得我好幸福。淮宁,谢谢你。”楚荞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腰身,脸颊紧贴着他胸口,感觉着那颗强劲有力的心跳。
淮宁低头,宠溺一笑:“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感谢我什么?”
“不,你做了很多,很多,我感受的到,淮宁,你真好。”楚荞眯眼笑,不要以为她真的没感觉,她什么都知道。
“荞荞……”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默契,心心相惜,心下戚戚。
淮宁眼神也因此刻浓情的氛围变得深沉而温柔,低头,唇轻轻印上她的唇,像是怜惜得之不易的珍宝轻轻的吮,一点点的勾描。
手机响了,楚荞一惊,涩然望他,“电话。”
“不要接,讨厌。”淮宁嘟囔,复低头衔着她的唇舍不得松开。
“接吧,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找你的?”
“嗯嗯,不要。”淮宁想个耍赖的孩子,抱着她就是不接电话,楚荞深感无力,她说:“淮宁,你这样子真的很不好哎。”
“那我接完,你得继续让我亲亲。”淮宁痞痞一笑,他接过电话,“许放?”
“傅总,您快些和太太过养和来,聂董……病情急剧恶化,已经快……不行了,傅总,您可有再听,傅总……”
许放急迫的声音在耳边回旋,淮宁愣愣的看着正看着他的楚荞,他失了言语。
“傅总,傅总……”
良久,方道:“我在听。”
“真的,不骗您,这次是真的,聂董真的不行了,医生说她撑不过今晚,聂董只想在临终前再见太太和傅总一面,傅总,算我求您了,您能不能过来趟。”
透过电话,淮宁似乎听到了艾米低低的哭泣声,他凝了眸色,低唤:“荞荞……”
“淮宁,怎么了?”
楚荞看见他沉凝的脸色,她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淮宁深吸口气平复内心波动的情绪,同时看向远方忽明忽暗的灯火,目光沉寂,他握过她的手,看着她,“去看看她吧,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她?
他说的是谁?
难道是……
他说最后一面,什么意思?
“刚才许放从养和打来电话,说是她……快不行了,捱不到明早儿,她一直在撑着想见你最后一面,荞荞,你……”
淮宁轻声喟叹:“去吧,见见她。”
楚荞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看着他,眼角有热流不受控的滑了下来,那股热流灼烫了她的眼睛,流溢不绝,她执拗的紧咬了下唇,就是不说话,也不点头。
而她的内心却掩饰不住那张冷漠面孔下的凄然不安和痛心。
她抓紧了他的手,这么忍着。
“只是看看她就好,嗯?”
淮宁心疼的将她轻拥进怀里,轻叹:“她其实早在两年前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她只是心里有个遗憾,想在临终前和你多处处,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荞荞……”
楚荞心头微茫,眼底泛起涟涟泪光,轻轻的点了点头。
淮宁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痕,扶她坐好,他发动了引擎,车子淹没在络绎不绝的车河中。
养和,许放来回踱着步子。
远远儿的看见了淮宁的车子开了过来,许放忙小跑近前,“傅总,太太,快……”
许放急促的声音令楚荞感觉双腿一阵发软发麻,怎么都走不快,淮宁干脆抱起她小跑向电梯。
特护病房,门推开了,淮宁放楚荞下来,楚荞看见了病床是瘦的不成形的聂冰,她一头漂亮的头发没有了,艾米见他们来了,忙迎了过来,“傅太,聂董她……”
许放给艾米使了个眼色,艾米忙住口,见楚荞定定的看着聂冰的头,艾米说:“做化疗,所以就……”
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她怎么就……
“荞荞……”
聂冰低低的唤着,淮宁握了楚荞手,两人走了过去。
“聂……我……”楚荞嘴唇有些颤抖直打结,该叫她什么?妈妈?可是她怎么都叫不出口。
楚荞急的掉下泪来,她伸手握住了那只瘦削的手,哽咽道:“我……来了,我来了。”除了这句,她不知道自己还会说什么。
“荞荞……妈妈终于看见你了,妈妈很……开心。”聂冰笑了,她的眼角有泪流了下来,她的女儿终于还是来了,她的女儿终于肯见她了。
“荞荞,叫声妈妈吧。”淮宁大手摁在了她肩头,他点了点头。
妈妈?
这叫她怎么叫的出口?
“我……”
“荞荞,我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当初……不该扔下你……一走了之,妈妈……不是个……好妈妈……原谅……妈妈……”
聂冰突然似乎清醒了许多,她坐了起来,一把将楚荞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淮宁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现象。
他看着楚荞:“荞荞,叫声妈妈吧,荞荞,快叫啊。”
“我……我……”
突然,有人匆匆进来,艾米看见他进来,忙唤道:“聂董……张律师来了。”
聂冰没有等到楚荞唤声妈妈,她轻轻叹了口气,人突然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楚荞惶急去扶她,情急中脱口而出:“妈妈!”
淮宁紧握的手缓缓松开,楚荞唤着:“淮宁,快,淮宁救救妈妈,救救她,我不要她死,我不要她死……”
“荞荞。”淮宁轻轻摇头,“没用的。”
他已经找了最好的肝癌专家,她的癌细胞早已扩散,乃至恶化,医生说她本该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她却苦撑了那么久,真是奇迹了,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毅力在支撑着她求生的渴望。
“荞荞……不要难为小宁了,妈妈……知足了。”聂冰缓缓睁开眼睛,她气息微弱,说话有些气喘。
只是怎么都舍不得闭眼,她的女儿肯认她了。
“妈妈……妈妈……”楚荞眼里亦如断线之珠,簌簌直给下掉,她抽咽着:“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妈妈……”
“不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妈……妈……”聂冰的神智渐渐有些不清,许放早就唤来了医生。
医生翻了翻聂冰眼皮,她的目光有些散,医生摇头叹息。
楚荞看见医生的眼神,她慌了,忙冲过去抓住医生的手臂直求他:“医生,求您了,救救我妈妈,求求您了,救救我妈妈……”
“荞荞,别这样。”淮宁紧紧抱住了她,她此刻的情绪太激动了,看的他心疼。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有什么话就快些了说,她……撑不了多久了。”医生说完出去了。
“不,不会的,你们骗我,那天她还好好的呢,你们骗我!”
楚荞摇头,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她才刚刚和她的妈妈相认,她的妈妈就要离开她?不会的,老天不会对她这么残忍。
聂冰张了张口,已然发不出了声音,她手指着张律师,艾米明白她的意思,看向张律师,“张律师,聂董唤你呢。”
“聂董,您放心我已经都按您的吩咐都带来了。”张律师打开公事包,取出一份文件,他将其中一份给了淮宁,另一份给了楚荞,说:“傅总,傅太,我是聂董的律师,张凯,这是我受聂董委托拟的遗……”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只要妈妈……”
淮宁挥了挥手,张律师看了眼聂冰,他退立在了一边,说:“按照聂董之前的吩咐,两位是聂董的直接继承人,关于盛世,聂董的打算是由傅总接任,这是聂董的授权……”
“张律师,请你不要再说了,我早就说过我对盛世没兴趣。”淮宁冷了眸色。
聂冰伸手,淮宁犹豫着走了过去,他伸出手,聂冰将楚荞的手交到了他手中,将他们的手紧紧的握着,她艰难的张口喘气,发散的眼睛里有着沉重的拜托。
淮宁重重点头,他终于唤了声:“妈。”顿了会儿,他看着她的眼睛向她保证:“您放心,我会好好待荞荞的。”
聂冰感激的流下泪来,她点头。
“妈妈,您想说什么?妈妈……”看见她张着嘴直喘气,眼睛看向张律师,楚荞回头,张律师拿着笔过来,“聂董已经签字盖章了,两位只要签字就可以了,这是聂董最后的心愿了,盛世的上千号员工就交给两位了,请签字吧。”
“妈妈……”
楚荞看着淮宁,聂冰期盼的眼睛望着他们,艾米急的直打转,“傅总,傅太,您就签吧,聂董这样撑着,两位就当全了她最后的心愿吧。”
艾米将笔塞到了楚荞手中。
聂冰缓缓点头,她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她一直在苦苦的撑着,撑着……
“荞……荞……”
楚荞紧咬了牙关签了自己的名字,她将笔递给了淮宁,说:“签吧,这是妈妈最后的心愿,淮宁,帮妈妈守住盛世,帮帮她吧。”
“傅总,求您签吧,自打聂董住院以来,盛世都快乱翻天了,您知道我只是聂董身边的小小助理,那些股东们,我根本制衡不了的,求您挽救盛世,求您了。”
艾米低低的啜泣,盛世以后也只有他罩得住了。
盛世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没想到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淮宁看着楚荞左右为难。
“签吧。”
楚荞握住他的手,“淮宁,那是妈妈的心血,你不能坐视不管,求你了,签吧。”
“荞荞。”
淮宁握着笔,他深吸口气,紧握的手松开,又握紧,最后,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张律师和艾米算是松了口气。
“阿冰……”
孔洁匆匆赶了来。
“妈,您怎么来了?”淮宁听到了妈妈孔洁的声音,转身,看见了妈妈神色惶惶走了进来。
“妈妈,我妈妈她……”楚荞看见孔洁一下子扑在她怀中泣不成声。
“我都知道了。”孔洁拍了拍楚荞背,她走到了床边,握紧了聂冰的手,看着病床上骨瘦如柴已然没了人形的好友聂冰,孔洁心里一阵酸楚。
“阿冰,我来了。”
聂冰点头,看看孔洁,复看看楚荞,心里一片清明。
“……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笑着闭上了眼睛,紧握着楚荞和孔洁的手重重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