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夫刚才走了。”
樊玲进了屋,对着樊亭轻声开口。
听见她的声音,樊亭抬起眼睛,她的眼眶微红,与妹妹说道,“二妹,我们明天回苏州吧,等过完年,我想带着念念出国。”
“出国?”樊玲大惊,连忙走到了樊亭身边,“姐,你在说什么呢?”
“虽然现在我和裴湛山已经离婚了,但我总觉得我还是逃脱不了,迟早还是要回到他身边,做回他的裴夫人。”樊亭握住了妹妹的手,强忍着喉间的酸涩,轻声说,“五姑姑在法国,我想带着念念过去,二妹,等你上完大学也可以来法国留学,来找我们。”
“姐,你真的这样讨厌姐夫吗?”樊玲鼻尖酸楚,忍不住去问着姐姐,“他究竟是哪里不够好,你要这样绝情呢?”
“我不讨厌他,可也没法子喜欢他,他觉得离婚就是过家家,我还是他妻子,但我不是,我不想再和他,再和裴家沾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我只能走。”
“姐姐?”樊玲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她觉得心里乱滔滔的,想把姐姐留下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留,或许在内心深处,她知道姐姐说的是对的,裴湛山从没有把“离婚”这件事当真过,甚至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迟早有一天,姐姐还是会回到姐夫身边的。
“我的身子我明白,我没法子再生育了,他娘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孙华玉,孙华玉一心盼着自己的儿子可以继承他打下的天下,还有他那个二姐,这些都是和他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我一点儿都不想再看见他们家的人,我想起来只觉得恶心。”樊亭站了起来,她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是十分的清晰。
“生念念的时候,引产的时候,自杀的时候,我几乎死了三次,才换来这一纸离婚书,我当时吞药的时候就想,要是死了也就罢了,可如果老天让我活过来,我永远都不要再回到他身边,”樊亭的眼眶中涌上了一层泪水,继续说道,“我知道在你们看来觉得他对我好,我们又有了孩子,我坚持离婚是我不知好歹的胡闹,可这样的好本就不是我要的,这样的婚姻也不是我要的,这一切都是他强加在我身上的,我只能接受,当我无法接受了,就是我在无理取闹,是吗?”
“不是,”樊玲连忙摇着头,也是落下泪来,“不是,姐姐,我没这样想过。”
“我已经想好了,等去了法国,我可以继续求学,以后我可以自己找一份工作,不用他的钱,我也可以把孩子养大,只要能和裴湛山,能和裴家人脱离关系,我做什么都愿意。”樊亭的眼睛中蕴着光,透着决绝之意。
樊玲动了动唇,却终究是什么也不曾说,在姐姐的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平州,裴家大宅。
裴老太太坐在主位上,外面不时传来炮竹声,门楼上也都挂上了大红色的灯笼,彰显的过年的喜庆。
裴老太太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面上却并没有丝毫的喜色,只叹道,“去年老大,老三,老五都在,兄弟几个携家带眷地给我拜年,热热闹闹的,今年老三不在,老大也跟着去了西北,老五又忙着军需的事,三个儿子一个也不在跟前,干什么都没意思。”
“娘,要我说这都是樊亭闹的,要不是她硬要跟三哥离婚,也不至于这样。”孙华玉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织锦旗袍,外面还披着一件白色的玄狐披肩,屋子里烧着热水管子,压根无需这披肩,她却硬是披在身上,只为显得富贵。
听着小儿媳的话,裴母的神色沉了沉,“你讲得不错,要不是她一个劲儿地跟老三闹,老三也不至于远走西北去打仗,这一打起来,老大老五都要跟着忙活。”
裴母说完,揉了揉胸口,又是与孙华玉问道,“她还在苏州?”
“可不是,娘,有件事媳妇一直没跟您说,怕惹您生气。”孙华玉剥了一把核桃仁塞在了儿子手里,让下人带着孩子出去放烟花,自己则是坐在了裴母身边,小声儿开口。
“什么事?”裴母问。
孙华玉靠近婆婆耳边,吐出了一句话来。
“什么?老三抛下战事去苏州找她?”裴母面色一变,对着孙华玉喝问道。
“可不是,那么千里迢迢的,我都替三哥累得慌。”孙华玉撇了撇嘴,心里当真是说不出的嫉恨,裴啸武也不知是多久不曾碰过她了,对她冷淡得很,裴湛山独揽七省大权,打仗的空档都不忘南下只为看樊亭一眼,这不比较还好,这一比较当真是要让人气得要把一口牙都咬碎了。
“这个老三,让我说他什么好,他怎么这么死心眼儿?”裴母也是大怒不止,又是对着孙华玉问道,“那老三都这么服软了,她应该消气了吧?她有没有带着孩子跟老三一道走?”
“娘,要说气人就气人在这,听说三哥当天就走了,都没留下来过夜,还不是她给轰出去的。”孙华玉没好气的开口。
“这简直欺人太甚,她就仗着老三心里头有她!”裴母气得脑仁发疼,不得不倚在了软靠上。
孙华玉十分有眼力见坐在裴母身后,为裴母揉起了太阳穴,在那里出着主意,“娘,要我说,樊亭就是心气太高,不杀杀她的性子,她总不会老实,您就该把她关起来,好好磋摩磋磨她的性子。”
裴母听着孙华玉的话,半晌不曾出声,面庞上却是浮起了深思。
苏州,樊府。
看着姐姐收拾好了行李,樊玲只觉得心里惴惴的,几次想要开口,可看着姐姐忙碌的身影,那些挽留的话却好像堵在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樊亭收好最后一件衣裳,将箱子锁好,回眸才看见妹妹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二妹?”樊亭轻声唤道。
“姐……”樊玲扑到了姐姐怀里,眼泪滚了下来。
“二妹,怎么了?”樊亭轻抚上妹妹的后背,柔声问道。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好不好?”樊玲泪眼模糊,哀求着姐姐,“你不要丢下我!”
樊亭的眼睛也是瞬间红了,她揽住妹妹,哽咽道,“二妹,你听姐姐说,姐姐不是要丢下你,等姐姐在国外安顿好,你可以随时过来,好吗?”
“姐,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吗?你一定要出国吗?”樊玲满是央求的看着姐姐,希冀着樊亭能改变主意。
“你原谅姐姐,”樊亭忍着泪,为妹妹擦去了泪水,“姐姐也没办法,只有出国,才能躲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