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被收监了，没有人感到意外。她殿选当日的种种行径就能预测到今天，皇宫里留不得蠢人，就算是左丞相的女儿也白搭，不过皇后没有发落她，因为宰相的正妻二品诰命柳杨氏进宫了。
柳思涵在娇兰殿见到了久未相见的母亲，心中五味杂陈。柳杨氏上次入宫还是她怀着大皇子的时候，后宫妃嫔怀孕八个月之上，母亲便可以进宫作陪，没想到这会相见不是因为她又要诞下皇子皇女，而是为了自己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
柳杨氏命不好，身为正妻却一辈子没能生出儿子，只得了两个女儿，年轻时没少受了挤兑，若非她出身显赫，那些妾室只怕早就爬到头上去了。不过她后半生福泽深厚，大女儿坐了皇后的宝座，小女儿如今也入了宫，已经没有人敢给她脸色了。
不过现在，柳杨氏的平顺人生要再起波折了。
她的小女儿，在宫中不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皇后竟然将她收监。
“皇后娘娘千岁。”柳杨氏给自己大女儿行了个礼，谁料柳思涵并不怎么热络，片刻之后放叫自己母亲起身落座。
柳杨氏看着自己大女儿脸上并没有笑意，猜测自己这回可能并不受欢迎，她借着喝茶的空档细细观察一番，斟酌良久，率先开口道：“娘娘，老身许久不见大皇子殿下，不知道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柳杨氏问到自己的儿子，柳思涵的神情平顺了许多。她回答道：“岚儿前几日受了惊吓啼哭不止，这回用了太医院送来的药，已经睡下了。”
柳杨氏一听这个立刻紧张起来：“小孩子受惊可是马虎不得，娘娘小时候就曾经被恶犬撕咬受了惊吓高热不止，十分凶险啊。”
“是啊娘娘，夫人当初可是片刻不离的守着娘娘数日才好的。”柳思涵乳母在一旁帮腔。
听母亲说道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联想到自己照顾孩子时候的辛苦劳累，柳思涵的脸色终于变得轻松了些，她和母亲的感情其实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般亲厚。
柳如烟心中多少是有些埋怨柳杨氏的，当初柳杨氏一心想生下儿子扬眉吐气，对她的关心并不多，尤其是怀着柳思涵的时候。当年柳杨氏整日里进补汤药，结果导致孩子太大生不下来，好不容易产下孩子，身体却毁了，以至于这辈子也没能生出儿子来。
直到确定自己再也生不出孩子来，柳杨氏才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身上，那会儿柳思涵已经懂事了，这份怨念终究难以忘怀。倒是柳如烟因为不记得这件事，从小被宠的娇纵跋扈。
“养儿不易，娘亲养育之恩女儿不敢忘怀。”
柳思涵脸上没有笑意，她心里清楚，柳杨氏这是来为柳如烟求情的。自己这个娘亲，倒是偏心的厉害，自己在宫里过得好不好不见她问问，满脑子都是柳如烟。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娘娘是老身生养的不假，但那都是娘娘自己福泽深厚，像我那不成器的小女儿就没有这般好命了。”说着，柳杨氏低下头抹抹眼角的两滴眼泪。
“母亲，女儿知道母亲爱女心切，只是妹妹、妹妹她犯下的有损龙体的大错，女儿有心无力啊。”
柳杨氏顿时愣住了，宫中的消息被皇帝下令禁止外传，所以丞相府也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柳如烟得罪了皇帝，却不想这般严重。
“娘娘！”柳杨氏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拉住柳思涵的衣袖哭起来，“如烟她自小性格顽劣，娘娘是知道的。请娘娘看在她与娘娘多年的姐妹情分上，在皇上面前求个情吧。”
柳思涵生气到了这个分上柳杨氏还这般护着柳如烟，当下脸色不好看起来：“母亲从来只看到妹妹可怜，却不曾想过女儿的难处。这回如烟犯得重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若书皇上有心发作，女儿这个后位如何坐的稳当？”
“啊？”柳杨氏不叫了，她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杆秤，孰轻孰重也有自己的判断。柳如烟一个如何能同她的荣华富贵相比呢？对待孩子，不同的母亲有不同的选择，柳杨氏一贯作风便是以自己为重，会在这件事上妥协实属正常。
柳思涵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掰着手指头给柳杨氏分析利弊：“柳美人这次不禁损伤了龙体，还差点毒害了大皇子。母亲心疼自己的孩子，女儿就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了吗？大皇子不仅是女儿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更是咱们柳氏一族的指望。所以这回，女儿不仅不能手下留情，必须得重罚才是，这样才不会落人话柄。”
柳杨氏在乳母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身，她跌坐回皇后给她赐的座位，颤巍巍的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碗。她口中艰难的挤出四个字：“娘娘……英明。”
“母亲能体谅女儿的难处最好不过了，请母亲放心，如烟毕竟是我亲妹妹，女儿自当为她着想，必然会想办法保全她的性命。”
得到柳思涵的保证，柳杨氏一颗悬着的心也算落回了肚子里。她看着一身金色凤凰羽织的大女儿，心中说不出失望还是愤怒。人人都当她是皇后的生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却不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保全。
“时辰不早了，老身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柳杨氏起身告退。
柳思涵嘱咐道：“请转告父亲，妹妹差点伤了上官御女的脸，皇上这回真的生气了，请父亲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以免受到迁怒。”
柳杨氏点点头：“娘娘放心，老身一定转达。”
等到马车出了皇宫，柳杨氏冲一旁的乳母抱怨：“娘娘也真是狠心，如烟纵有天大的过错，她是皇后，要想救自己的妹妹一把还能做不到吗？”
也怪如烟生的晚，若是如今做皇后的是她的如烟，定然不会这样叫她这做娘的伤心。
乳母是照顾柳思涵长大的，自然更加心疼柳思涵一些，看着这个偏心的可怕却一点没意识到的丞相夫人，乳母也只能敷衍的跟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