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嗯,汉萨,听别人讲话时就放下手机吧,好吗?」
「师父才是,说话时请看对方的眼睛。」
于是,被称为汉萨的神父让双眼离开手机,再望向依然将视线朝圣经上送去的老人。
老人大口叹息,轻瞥一眼汉萨的方向后说道:
「还有,对外要好好表现出符合神父身分的言行举止,好吗?」
「我知道,师父。到那边的城镇后,我去赌场时会换上便服。」
「嗯,首先我希望你能别去睹场,好吗?」
汉萨将老迈神父的话随便听过就算,再随意举起手后缓缓站起身。
他是名年约三十岁中间,以右眼戴著装饰豪华的眼罩为特色的神父。
这名脸孔精干的西班牙风格男子,酝酿出好似电影演员般的热情氛围。
当他收起手机的同时,教会中响彻飒爽的说话声。
「好,走吧,四重奏。许久不见的工作时间到了。」
于是从柱子阴影处出现四名年轻修女,缄默不语地跟随汉萨身后。
老人目送汉萨与修女们的背影──
再从右手渺无声息地飞速射出某样东西。
那究竟是怎样的技术,从老神父手里以快如子弹的速度射出的是一片小金属板。
是直到数十年前为止,在下方的赌场被当作高额代币使用的青铜硬币。
铜板以即将刺进汉萨后脑杓的态势逼近──
依然背对老神父的汉萨在下个瞬间,将手臂关节扭转到非比寻常的角度,将那枚硬币以渺无声息且同样的速度反弹回去。
当老迈神父轻松接住硬币的瞬间,硬币在手中碎裂。
一眼望去,金属制的硬币简直像披萨饼皮般裂成十六等份。
「啊,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迷上玩手机,所以技巧生疏了呢,嗯。」
汉萨缓缓朝耸肩的师父转身。
接著,浮现天真无邪的笑容,轻声说出讽刺的话语。
「闹事……你不是也还很擅长吗,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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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某处钟塔
钟塔跟圣堂教会一样,也慌慌张张地采取行动。
伦敦与史诺菲尔德当然有时差。
在钟塔学生还不晓得有没有开始上早上的课程时,圣杯战争已经在史诺菲尔德的沙漠开幕。
钟塔的魔术师们或是观测该波长,或是收到进入当地的魔术师们的报告,因此传闻一早就在钟塔内散布开来。
快步迈向现代魔术科听讲室的男子们,也是其中一部分备感焦躁的魔术师。
「我现在还不敢置信,法迪乌斯先生居然是间谍……」
「不过此事属实,双重间谍这条线也消失了。」
走在年轻魔术师前方的,是令人毛骨悚然且足以联想到巨型稻草人的人偶。
人偶浑身包覆绷带与布袋来隐藏外貌,身上更被附带兜帽的外套紧紧包裹住。
这件物品并非人类,而是前几天身为自己分身的人偶被打成蜂窝的魔术师──朗格尔所操纵的匆忙制作出的木偶。本体恐怕窝在自己的工房中。
「话说回来,师父,这尊人偶不能想点办法吗?大家都在看耶。」
「对我来说,拿这种偷工减料的人偶四处走动也很可耻!不过,其他人偶有可能被法迪乌斯动过手脚,我这也是莫可奈何。」
尽管是做工粗糙的人偶,但感觉系统似乎能正常运作,因此朗格尔清楚掌握身后弟子紧张的态度,于是问道:八壹中文網
「你在紧张吗?」
「是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第一次见『阁下』。」
阁下。
是给予分别君临钟塔十二学院,十二位学院长们的称号。
年轻魔术师因为准备要见此等大人物而脸色铁青,他回问道:
「请问他是怎样的人?那位……叫艾梅洛阁下二世的人物。」
「……十年前我也不觉得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是被艾梅洛家为图方便,才将一个『阁下』的称号跟名为现代魔术科的才艺班科系强压给他,纯粹是一族的傀儡。不过,我马上就明白这是误会。」
朗格尔边快步前进边冷静组织言词。
「蝶魔术的继承人伟纳‧西查穆德、罗兰德‧派金斯基、奥格‧拉姆、乐蒂雅‧潘特尔和娜吉克‧潘特尔姊妹、费兹格勒姆‧沃尔‧森贝伦,你认为这些名字的共通点是什么?」
「他们全是这几年爬到『色位』或『典位』位阶的魔术师们吧?年轻族群接连不断拿到上级位阶而引起骚动,我们也颇受鼓舞呢。」
为了给协会内的魔术师们区分等级才赋予的称号,其中获得「王冠」的高位与远近驰名的「色位」和「典位」称号的人们,在一般魔术师看来根本是高居云端的存在。
朗格尔没有否定弟子的话,而是自己再补充说明。
「还有一项共通点。」
「咦?」
朗格尔对扭头的弟子说道。
「他们都是艾梅洛教室的学生。」
「!」
「艾梅洛阁下二世本身不过是低位阶的魔术师。不过,他的本质不是魔术师,他身为魔术师的视野宽广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他拥有比任何人都能准确看穿对手底线的才华。我不晓得是因为什么让他变成这样……但至少在拉拔他人才华的才智上,钟塔无人能出其右。他也不会像泽尔里奇那样摧毁弟子。」
面对无法置信而陷入沉默的弟子,朗格尔再补充道:
「就连现役学生都这样。说到关于毕业生,从他的教室毕业的人,在十年内都会取得『典位』以上的位阶,无一例外。」
「无一例外……?」
「据说其中还有好几人,获得钟塔历史上为数不多的『王冠』称号。还好他徒弟收的不太多倒也算万幸,尽管如此,他只要对弟子们讲一句话,想必就能推动钟塔历史。」
「怎么会……」
他确实听过艾梅洛是拥有无数外号的人气讲师的传闻。
不过,弟子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他的具体功绩,内心比起崇敬更先涌出敬畏的念头。
「请问他在钟塔是处于怎样的立场?」
「假如跟他同样有阁下地位的罗科‧贝尔费邦代表顽固的保守派,那艾梅洛阁下二世就是柔软的革新派。不过,他是不论古老或者创新,只要能派上用场就全都会尊重的类型。与其说是保守或革新,中庸可能才是最接近他的词汇。」
弟子开始思考许多关于接下来即将见面的对象,于是朗格尔再给他一项建议。
「……你可别想著要看穿对方,不然会反过来被看穿。」
当听讲室的门打开时,艾梅洛阁下二世正在准备下午的课程。
「朗格尔先生,请问有何贵干?」
这名看似身段柔软的男子,纵然身为阁下,却没酝酿出特别难接近的氛围。
「连这种时候都要上一般课程,真是勇敢啊,阁下。」
「虽然我也考虑过临时停课,但关于这次事件,我能做的实在有限。既然如此,我判断帮钟塔激昂的氛围回归正常运作才是最佳决策。」
「你真谦虚。不仅在圣杯战争上扬名立万,比任何人都想赶过去的也是你吧。」
「?」
弟子听不懂朗格尔话里的含意,于是不解侧首。
艾梅洛阁下二世沉默好一阵子后,轻声叹息。
「如果我有任凭感情用事就能拿出结果的实力,这么做当然是最好……但既然我还不成熟,那目前也只能慎重辨别情况。」
听到阁下满是自嘲的口吻后,朗格尔问他:
「我希望能听听你那慎重判断下的见解。你认为那群幕后黑手的目的是什么?」
「……就现阶段而言,大部分都只能算是靠推测补足的个人见解喔?」
「请务必让我拜听高见。」
艾梅洛看到用力颔首的人偶后再沉默数秒,于是平静开口:
「根据我的判断,此次事件与三方至四方秉持不同意志的势力有所牵扯。至少也能隐约察觉有想隐匿消息的势力,与想散布消息藉以公开此事的势力……而相当明确的是,这些势力即使抱持不同思想,却仍想携手合作这点。」
「的确,他们行动中的费解之处实在太多……」
「依我看,对这些复数组织的其中几个来说,显现圣杯并非目的……不过是必经阶段之一。或者目的不在圣杯,而是可能在尝试让名为圣杯战争的系统恒常化与量产。他们之所以向我们挑衅或找众多魔术师到城镇上,或许也是为了让他们解析『圣杯战争』。」
听到艾梅洛阁下二世的推测,朗格尔摇头。
「怎么可能……外人竟想解析与第三魔法有关的奇迹……更何况,尽管系统的权力掌握在他们手里,却还做出这种举动?」
「对于想以个体抵达根源为目标的魔术师来说,确实不可能。但是,魔术师内混有不同思考模式的势力也是事实。其中……」
艾梅洛阁下二世话说到半途就暂时停顿,深呼吸过后再度开口:
「连推测都算不上,几乎是等同直觉般预感的……另一点。」
「另一点?」
「这点很难轻易理解,而且也是难以饶恕的事……」
他略微蹙起眉间,尽管如此却依然继续冷静陈述。
「有群想将圣杯战争贬为游戏或笑料的家伙在。」
「这……怎么可能。到底是为什么?」
「理由我不清楚。不过,肯定是桩蠢事没错。」
艾梅洛阁下二世暗起双眼,一边描述起自己所知道的圣杯战争。
「过去参加圣杯战争的主人与英灵之中,也有享受圣杯战争本身的享乐主义者。但他们至少是认真的,甚至赌上性命,就为了追赶剎那的时间。然而在这次事件中,我能感受到处于俯瞰圣杯战争立场的某些人,企图凌辱圣杯战争本身,这种举动对他们来说只算是侮辱。既然如此我……」
此刻艾梅洛阁下二世讶异地停止呼吸,他发觉自己正用力握紧拳头。
他对这样的自己稍微咂嘴,随后轻轻阖眼并说道:
「……失敬,我有点感情用事。」
「无所谓。阁下,你的意见能当成不错的参考。」
「接下来应该会有更多块拼图镶进去,然后能更清楚看见全貌才对。就算我要有所行动,应该也是在那之后的事。」
然后,他再次用自嘲般的口吻补充道:
「……即使有所行动,也不保证能派上用场就是。」
接著艾梅洛阁下二世再提出好几项主张,朗格尔则抱持敬畏之意并对他赞赏有加。
「真不愧是阁下,难怪你早早就派遣弟子到现场去。」
「弟子?」
「是啊,刚才我听说,昨天协会进入现场的人在城里看到你的弟子……」
「……你在说什么?我不记得有派遣过弟子……」
当艾梅洛阁下二世思考至此后,他忽然察觉──
今天有一名学生没在课堂上露脸。
在停课的这几天他也没看过这名学生的踪影。
然后,他回想起停课日前跟这名学生聊过的话。
「难道说……」
艾梅洛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给某处。
『──这支行动电话可能没有开机,或者位于收不到讯号的地方──』
艾梅洛阁下二世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后,更有不祥预感,于是再拨电话给别处。
「……啊,是我。有件事想麻烦你紧急帮忙调查,是学生的出入境纪录,麻烦帮忙确认一下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有没有出国。」
看来他是打电话给管理学生事务的部门。
接著,经过约三十秒的间隔后,女性事务员答道:
「费拉特‧厄斯克德司先生三天前搭乘了前往美国的班机。出国理由写的是……观光跟……『谢谢老师!伦敦之星万岁!』不知这是指什么?」
「……不,已经够了。很感谢你。」
艾梅洛阁下二世反射性如是说,当他挂断电话后──
他脑海内以类似走马灯的形式,回想起各种与费拉特间的回忆。
从他擅自跑到房间将新游戏机的帐号名称登录成「伦敦☆之星」这种枝微末节的小事,到他告诉自己他灌输了义妹操纵的魔术礼装的水银女仆奇怪的电影知识,甚至是潜入吸血种们的其中一名王所拥有的赌船后引起骚动的事,主要都是给人添麻烦的记忆在不断反覆冒出。
艾梅洛阁下二世的脸颊大力抽搐,以诅咒全世界般的语气挤出声音。
「fuck……」
「咦?」
朗格尔的弟子刚才没能理解艾梅洛阁下二世讲了什么。
虽然有听见单字,但他却心想「到前一刻还畅谈如此理性对话的男子,不可能突然讲粗话才对」。
「请问,怎么了吗……」
当年轻人如此提问时早就为时已晚──
血液直窜脑门的艾梅洛,其身体不禁就这么倾倒并瘫在讲桌前。
「阁下?阁下?」
年轻魔术师吃惊地晃动他的身躯,此时他们身旁有一名待在教室内的学生出声搭话。对方是名年轻女性,年龄顶多满二十岁而已。
「一扯到厄斯克德司氏的事,师父总是会变成这样。」
「咦?啊,是。」
「师父就由在下带去保健室……再会。」
看似艾梅洛阁下二世弟子的女性语毕,再对朗格尔等人低头示意,接著用肩膀扛起身为师父的阁下带他出去。
朗格尔的弟子目送此等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的光景后开口道:
「该怎么说呢……实在有很多破天荒的部分……感觉是位很忙碌的人。」
「是啊……说得对。目前就先别烦他吧。」
当朗格尔的人偶嘴里吐露大口叹息后,再以参杂怜悯的语气回说:
「钟塔的阁下要是过劳死,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
美国史诺菲尔德警察局
『嗨,兄弟!真是个美好的早晨!』
奥兰德接起铃声响彻警察局的电话,边看钟边满脸不高兴答道。
「已经下午了,给我继续作业。」
『喂喂喂,你是打算以使役者过劳死来收场吗?好啦,听我说,今天不是要讲叫你介绍女人给我这种俗事。既然情况难得,你就告诉我一道这个国家的知名菜肴。哎唷,我可不会计较价钱喔,毕竟付钱的也不是我!』
「……难道你真的就只为这点理由打电话给我?」
『不好吗?』
恐怕对方是在掩饰害羞之类的,再不然就是为了试探自己才这么说。
如此判断的奥兰德决定老实赔罪。
「很抱歉我昨晚直接挂断电话。所以有件事我没来得及问你……关于沙漠一事,你怎么想?」
之前说什么交女人出来,恐怕只是替打电话找的藉口,实际上想必是要谈使役者间在沙漠上引起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