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一名魔术师。
虽成不了魔法师,却是个满脑子古怪思想的强大远古魔术师。
其名为梅萨拉.厄斯克德司。
他在现代摩纳哥王国境内有间小而深奥的工房,与魔法师朋友和知名魔术师们常有来往。某天,他忽然有个想法。
那个想法起始于友人的一个比喻。
关于或许平凡无奇地与这世界并行,又与这世界不同的无数可能性。
当成瞎扯、童话或玩笑一笑置之也不足为奇,但是──
梅萨拉这名魔术师,反倒在这里看见了希望。
他甚至相信,自己作为魔术师人生的宗旨始终模糊不清,都是在等待这个念头跳出来。
在魔术师社会里,隐蔽研究内容是理所当然的,梅萨拉却兴高采烈地对其他魔术师阐述梦想,到处劝他们跟进这项研究。
而大半的人嘲笑那不可能实现,根本痴人说梦。
也有人说不需花费多少时间,只要改造某人的身体便能结束研究。
事实上,以梅萨拉的魔术能力而言,那或许真的是一条捷径。
然而梅萨拉也认为,人得在进化到极致后触及「它」才有意义。
有两个人,虽不表示认同,却始终专注聆听他的每一句话。
一个是给了梅萨拉这个灵感的男子──日后人称「魔导元帅」、「万花筒」、「宝石翁」等的魔法师。
另一个则是出身特殊的疯狂人偶师,日后人称「魔城」与「财政界魔王」等的魔术师。
观点不同的他们,各自根据他们丰富的经验,看出梅萨拉的宏愿实现的可能性极低,但绝不为零。
不表示认同,或许是一并了解了后果的缘故。
但是对梅萨拉而言,已经足够了。
他已拥有能认真面对、研议与反论其学说的知己。
这足以赌上人生了。于是他莞尔一笑,将整段生涯都投注在这项计画上。
不,赌桌上放的不只是他的人生。
其子子孙孙,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血脉,都成了研究材料。
──「这在魔术师家系里不是当然的事吗?」
魔术师听闻此事,大半会是这种反应吧。
历史悠久的魔术师家系,大多都为祖先立下的命题献上了他们的血脉。
可是,梅萨拉的行动有些偏离这样的常识。
这位兴起厄斯克德司家的远古魔术师,在进行研究的同时埋下了一个机制。
那就是家族命题会随着血统延续「逐渐失传」。
梅萨拉并不相信他从未见过的子孙。
并且预想了其中会有人眼看命题达成在即便萌生贪念,不等待完全成熟,要在自己这代强行完成。
──但是,这样是不对的。
梅萨拉在子孙出世之前,就否定了他们的狂热。
──某一天,「它」突然完成了。
──非得这样不可。
──不够完备就没有意义了。
假如理论正确,「『它』将会自然发生,并夺去厄斯克德司家的一切」。
拿血脉作材料就是这么回事。
其完成时,他的魔术师子孙将会认为「厄斯克德司家并没有什么命题,只是个历史悠久的家族罢了」。因此,他们也许会用魔术刻印的特异性找出新命题,或单纯想在魔术世界出人头地。
梅萨拉.厄斯克德司害怕成名的欲望,会使得子孙在魔术回路的进化系统或魔术刻印上动手脚,好让「自己成为『它』」。
与其让这种事发生,还不如被那些当初嘲笑这计画,却暗自觉得有可能成功的魔术师抢走研究成果算了。毕竟他已经预见,这计画的前一千年几乎看不出任何成果。
后来,果然如梅萨拉所料,厄斯克德司家逐渐遗忘家族命题,只是留存在魔术世界里。
而如此不信任遥远未来的子孙,对自己的孩子与魔术刻印埋入这疯狂机制的结果──
即是在一千八百多年的时光过后,梅萨拉.厄斯克德司奇迹性地走到了钢索的彼端。
当梅萨拉依然在世,不知这天是否会到来的时候──
他怀想的不是会成为牺牲品的整条血脉,而是一个人──将在那遥远未来「成功」的那一代子嗣,独自呢喃。
──「啊……我未来的子孙。不知取作何名,也不知是男是女的后裔啊。」
──「假如你诞生在人理终结之前,表示这把赌注是我赢了。」
──「感谢的同时,我也要向你道歉。」
──「在神秘稀薄的遥远未来,人们会称你为神童吧。」
──「说不定,会因此遭到疏远。」
──「因为你有生以来就具备了那样的天资。」
──「在人生路上,恐怕会走得很辛苦。」
──「而且当你继承魔术刻印的那一刻……你的存在将会从这世上消失。」
──「不是死亡,而是消失。」
──「不会到任何地方,不会刻划在这世上,就只是消失。」
──「但这样的牺牲,将换来新一代灵长降生此星球。」
──「永别了,仍未谋面的后裔啊。对不起,谢谢你。」
在不会泄漏给任何人知道的地方,梅萨拉对尚未出世的某人道歉并致谢。
就某方面而言,这或许是他最不像魔术师的地方。
──「你是必要的牺牲。」
于是──经过漫长的岁月,一名赤子降生于世。
他即是梅萨拉口中将会「成功」的世代。
肩负厄斯克德司家宏愿的祭品,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最后是梅萨拉.厄斯克德司赌赢了。
然而,他也有几项失算。
费拉特的双亲因过于恐惧其才能,将魔术刻印泄漏给没有转圜余地之处,是为其一。
他们在当地魔术师之间无人不晓的地下赌场故意大输特输,「把厄斯克德司家的魔术刻印拿来抵债了」。
地下赌场老板是梅萨拉的老朋友──「财政界魔王」这点,对梅萨拉而言或许是一大讽刺。
不过,这只是小小的失算。费拉特.厄斯克德司已经在朋友的帮助下战胜费姆的船宴,取回了家族刻印。
其余两项,才是完全出乎梅萨拉.厄斯克德司的预料。
第一是费拉特.厄斯克德司作为超越梅萨拉想像的鬼才而出生。
第二是这名少年邂逅的贵人。
拥有代理钟塔君主之名的一个平庸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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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钟塔
「现代魔术科<诺里奇>的君主目前拒绝与外界有任何接触,请回吧。」
「怎么这样……」
一名少年遭到有法政科佩章的人拒绝,不情不愿地退下。
他是人偶师朗格尔的寄宿弟子。为了向艾梅洛二世亲口转达一则重要讯息,来到现代魔术科校舍。
结果在校舍门口就被法政科的人拦下。
仔细一看,周围抗议的群众好像都是艾梅洛二世的学生,他们质问着带人工生命体卫兵守门的微胖青年。
与少年对话的和服女子这边则一个人也没有,可见青年那边比较容易抗议。
这位朗格尔的寄宿弟子看着学生们的神情,心想艾梅洛二世真的很受学生爱戴。
学生对钟塔的讲师,往往是畏惧大于尊敬,有君主头衔者尤甚。
就连以亲切着称的创造科君主,也恐怕不会受到如此热爱。
而对于少年而言,这是顺当的结果。
艾梅洛二世成为君主后,虽然吸引了许多他科学生前来听讲,一开始选修现代魔术科的学生仍算不上多。
不过,艾梅洛二世的现代魔术科,却被众人视为足以影响权力平衡的一大势力。
当然,他们并没有魔术协会知名三大贵族那样的强大力量。
但在这中立派、贵族主义派、民主主义派等派系维持巧妙平衡的局势中,艾梅洛二世的教室仍具有足以倾斜天平的重量。
少年回想几天前他与老师朗格尔的对话。
──「蝶魔术<papiliomagia>的继承人伟纳.西查穆德、罗兰德.派金斯基、奥格.拉姆、乐蒂雅.潘特尔和娜吉克.潘特尔姊妹、费兹格勒姆.沃尔.森贝伦。你认为这些名字的共通点是什么?」
少年回答:「他们全是这几年爬到典位或色位位阶的魔术师。」师父却给出惊人的答案。
──「他们都是艾梅洛教室的学生。」
当时少年在纯粹的惊愕中说不出话,而更让他讶异的是实际与二世见面时,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架子。
怎么看都不像门下史册级魔术师辈出的超级名师。少年先入为主地认为,那大概是为了降低他人戒心的伪装。
「他的课太厉害了吧。我是不是也该向朗格尔老师拜托一下,去听他讲课呢……」
后来少年也对艾梅洛二世做了番调查,查到的满满都是卓越功绩。
光是他的高徒,除了前述几个外,还有许多少年这般年轻魔术师特别憧憬的人物名列其中。
兽化魔术才子,在学期间即登上典位的史宾.格拉修叶特。
将宝石研磨成近乎天然高阶魔眼的奇才,伊薇特.l.雷曼。
彷佛能将雷电当手脚运使的电气魔术俊杰,卡雷斯.佛尔韦奇。
在己代白手建构一整套新理论,如彗星般名震天体科的玛丽.利尔.法果。
曾暂拜二世门下,后于植物科大放异彩的沙条绫香。
「再来……呃,这两个就算了……」
少年脑中浮现两个恶名昭彰的女性魔术师之名,但想到自己也曾被她们造成的灾祸牵连,便决定忘了这两个人称「矿石科恶梦」的女性。
最后,少年想起的是──
艾梅洛教室辈分最老的现任学生,据说现正参加美国圣杯战争的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他曾向老师朗格尔询问这位有「天佑的不祥之子」之称的天才。
而朗格尔却面有难色,确认四下无人之后答道:
──「你最好不要随便跟他扯上关系。」
──「以前他曾经请我做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偶。」
──「当时我拒绝了,不过我对这个天佑的不祥之子的魔术回路倒是很感兴趣。」
──「调查之后,我发现一件事……我想不仅是君主艾梅洛阁下,认为他很有意思的那位天才人偶师应该也注意到了……」
──「他这个人,简直就是『造来当作【容器】的人偶』。」
──「厄斯克德司家的祖先究竟想拿他装什么……实在是非常地耐人寻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