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的担忧,罪恶感,不安——saber将他们全部无视。
或者,选择坦然接受这些后果,继续前进。
阿娅卡也没法认定这一点就是坏事。
事实上自己多次正是被他的这种特质所救。
也正因此,阿娅卡再次这么想道。
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让他背上无意义的恶名。
这是作为御主正式和他契约时就决定好的。
即使堕落沉沦也要携手与共。
看到再一次下定决心的阿娅卡,红衣魔术师开口道。
「……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你就已经在美国了。所以我们也很难认为你这是在向我们虚张声势。想要牵制住老师和弗拉特的话,也应该是用其他的人选。而不应该选我们打个电话就可以跟本人确认情况的沙条同学」
「唉?你们能直接联系到……她本人?」
「我们也问了她。但她自己也没什么头绪。虽然沙条同学是我们自家人但我们还是怀疑了是不是她做了些什么,结果是毫无关联」
「这、这样啊……」
有人和自己的姓名一样。
明确得知了这个事实的阿娅卡——
发现自己竟意外的冷静。
——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会,这么安心呢……
正常来讲,就算是喊着「那我又是谁」大哭大叫,歇斯底里也都不奇怪。
但是,现在的自己,在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矛盾后却感到安心。
让自己不舒服的,是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安心这件事。
——不,这本来就很奇怪。明显的奇怪。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主动地去回忆自己的过去。
——……现在也是,找着什么理由来……
——哎呀,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吗?
虽然因为红衣魔术师的那番话,那片迷雾已经开始剧烈地晃动了,但还是没法向过去的记忆再踏出一步。
事实上,阿娅卡既没有能在这种情形下说出『应该优先帮助我回想起过去的记忆』的胆量,也想不出其他合理的理由;也就没法驳倒自己心中的疑问。
暂且搁置阿娅卡的问题,红衣服的魔术师向着有希望成为战力的saber问道。
「话说回来,虽然你看起来也像是个骑士类的英灵……。你要是活着的时候参加过什么战役的话也应该明白吧?在战场上,未知要素是有多么的危险」
「啊,要是这么说的话,西边的那片林子里可全都是未知领域啊」
saber一边这么讽刺道,一边把目光转向了森林。暴风雨把森林包裹得严严实实,从远处的目视确认非常困难。
尽管是这样的状态,然而时不时传来的冲击声和雷鸣;金色的闪光和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蠢动的样子还是可以看到的。
「我可不是会直接从正面冲进那种地方的笨蛋」
「是啊,你们可全都聪明着呢」
saber一边笑呵呵地这么说着,一边看向周围的众人。
「所以,你们需要有人来当这个大傻子对吧」
听到这话,一直操作着蝶魔术来维持结界的像是贵族的男人向saber说道。
「毫无疑问,我们不能一个劲地要求结盟共斗的伙伴去当诱饵或者敲门砖。没错——从风格来看,对于应该是某地的著名王公贵族的您来说——更是如此」
「怎么会呢?听说我所敬爱的亚瑟王正是主动投身战斗,亲手消灭了卑王伏提庚和叛逆莫德雷德卿的。我在战场上也是经常带头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不过嘛,虽然我憧憬着祖王亚瑟和亚历山大大帝的霸道,也还是没抵达能单枪匹马地攻陷一个国家的境界啊」
比起夸赞自己,saber的发言更像是在称颂过去的英雄们。
saber注意到了红衣魔术师在听到亚瑟王的时候那一点点微小的反应,但或许是觉得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场合,就把话藏进了心底。
……虽如此,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说起来,你,那边了解冬木的那位女士!你该不会连亚瑟王的事——哎呀呀呀呀呀呀!」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被阿娅卡揪住了小辫子和手腕的saber,虽然还心怀不舍地看着红衣魔术师,但因为阿娅卡『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之后你俩再慢慢聊』如此这般的劝说,也就同意了之后再聊这件事。
「看起来,城市西边的神殿区域的战况还是很焦灼啊,趁着他们陷入持久战,我们也出发吧」
「……那种规模的持久战是……?」
听过saber的话,阿娅卡看着西边森林的状况一个人喃喃着,但也没有要直接说出来的样子,就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参加作战会议的有名为维尔纳·西萨蒙德的,操控蝴蝶的青年。叫做远坂凛的红衣魔术师。还有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名叫露维亚瑟琳塔·艾德费尔特的女性魔术师以及几名自称是蒂妮·切尔克的亲信的人。
最后就是saber也认识的薇拉·莱维特。
汉萨神父说着『我不会对你们的行动方针指手画脚哦,本来除了打倒那个东西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来进行秘匿工作了哦?』然后从稍微离开作战会议的位置旁观着。
尽管走开的时候他像是开玩笑地说着『我会好好地在报告里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的。要是没搞好的话圣堂教会说不定会把这整个城市抹除掉呢,哈哈哈』,但没有一个人真的把这当作一个玩笑
saber嘟囔着『圣堂教会的话,真的会干啊……』,然后切换心情向维尔纳问道
「ok,让我听听你们的计划吧。等他们分出胜负然后一网打尽?还是说把城市或者这个峡谷要塞化来打守城战?在这圣杯战争中我不是作为司掌军略的将军,而是作为剑士显现的。就遵从精通现代魔术的你们的战略吧」
接着,saber朝着希波吕特说道。
「战士长阁下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诚然。不过,我凭借灵基的特性可以辅助行军」
对着暗示道‘已经猜到了你的真名’的saber,希波吕特静静地点了点头。
阿娅卡无视掉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突然好奇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单枪匹马地杀进去’呢……」
「啊,说实话,作为『骑士』的我真的很想那么做。但是在不同势力组成的联军里不能这么做吧?我也曾做过联军的指挥官,那可真是麻烦啊」
回想起久远的过去,saber罕见地像是累坏了一样俯下了目光。
他静静地摇了摇头,然后半自言自语地说道。
「哎,果然独自行动的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出现,能不能根据他们的行动临机应变就显得非常重要。即使有无法抵挡敌人的奇袭和猛攻而破坏阵形或违反命令的我方,只要利用这一动向,反而能反打一手出乎意料」
说完这些,saber又看向了西侧的森林。
「如果把那片森林还有神殿当作都市考虑的话,能不能迅速攻克要看的是守将的水平。说是将军好呢,还是王好呢……应该是神吧。虽然我打倒过好像是叫死徒还是什么玩意的魔物,但要拿下神明所在的城池还是头一次」
「诶呀,saber阁下生前还讨伐过死徒啊?」
听到露维亚的话,saber用余光瞟了瞟汉萨,苦笑着说道。
「我一生中,唯一一次与敌人联手,并拼尽全力也只讨伐了仅仅一人。但善后工作比战斗还要麻烦,还是尽量不要和圣堂教会里侧扯上关系比较好。也不是说全部了,但这帮人中的相当一部分都是麻烦的家伙」
「你说得对」
汉萨回答道,他离得很远但好像还是听到了。
「你说的没错」
凛也半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时,警队的代表薇拉开口道。
「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里等到西边情况出现变化……是这么回事吗?」
对于明白城市的崩坏已经迫在眉睫的薇拉来说,这是很自然的疑问,但维尔纳摇了摇头。
「不,我们没法等到他们决出胜负。如果那个自称是『神』的家伙赢了,事态会变得更加棘手」
听到这话,蒂妮的女秘书询问道。
「怎么一回事?」
然后,大概是这里最了解圣杯战争的远坂凛回答道。
「……英灵在战败以后,灵魂会流入小圣杯。到这为止你们都明白吧?」
在以冬木为模板的圣杯战争中,圣杯被分成大圣杯和小圣杯两个。
大圣杯存储从地脉中汲取的魔力,小圣杯则是作为汲取被召唤出的英灵的灵魂的容器而存在。
战败而无法再维持灵基的英灵,其灵魂会流入小圣杯然后被储存起来。
到圣杯战争结束时,灵体会物质化形成圣杯的形状,变成许愿机器。
这时,如果是正经的圣杯的话,就可以到达名为灵魂物质化的第三魔法的领域,甚至有说法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不老不死。
弗兰切斯卡和法尔迪乌斯好像提到过『冬木的圣杯,除了达到第三魔法还有其他的目的』。但法尔迪乌斯说了『那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弗兰切斯卡又说『我又没兴趣,而且说到底,就我准备的赝品圣杯来说,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拟似第三魔法……是绝对无法打开为了更进一步的孔的』,记得他们好像说过这些奇怪的事。
警察局长当时也没有跟他们唱反调,所以更详细的情况薇拉也就没有了解。
远坂凛也没有谈得更加深入的意思,只是继续围绕着名为『小圣杯』的存在讲着
「你们的boss,知道这次的小圣杯是什么吗?」
凛向着薇拉问道。
身为这次圣杯战争的黑幕一侧的薇拉,一瞬间目光闪烁,但想到署长交给她的手牌,是除从者的真名之外一切都可以交涉的许可,薇拉缓缓地点头道。
「……我们知道这件事。由合作者弗兰切斯卡准备的,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名叫菲莉亚的个体」
「唉?」
发出这个声音的,是阿娅卡。
「菲莉亚……你是说,那个菲莉亚吗?」
「如果你认识的话那就省功夫了。然后,我也明白远坂小姐想要说的事情」
接过薇拉的话,saber也带着沉稳的表情点头道。
「原来如此,某个英灵死了的话,灵魂就会流入身为小圣杯的人造人体内。话说回来,那个小圣杯里,寄宿着一位名叫伊什塔尔的神性……」
「倘若是普通的小圣杯,应该不具备把死去的英灵转变为自身力量的能力。但如果,容器内部真有神之类的存在的话,就要另当别论了」
接着凛的话,露维亚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第一个出局的英灵正好带有着神性,灵魂流入小圣杯才造就了现在这般的觉醒……这是我们的推测」
「也就是说,如果在她现在的胡闹之下有谁输掉,灵魂被吸收了的话……那我们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没错,所以作战计划很简单。我们要去袭击那座神殿了哦」
瞧着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的远坂凛,saber好像很有兴趣,他笑呵呵地说道。
「唉唉?我怎么感觉刚才有人说只有笨蛋才会从正面冲进去呀?」
「是啊,从正面冲进去的是笨蛋啊」
远坂凛严肃而不敬地,好似在挑战某种巨大力量般断言道。
「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神……但我们要堂堂正正地,从背后给她一拳」
xx
neo·伊什塔尔神殿前方
此即为力量。
此即为世界。
好似把这话语直接视觉化了一样的光景,在天地之间展开。
神兽化身成的巨大台风。
守卫神的灾厄怪物。
否定神并与之抗争的复仇者所放出的漆黑洪水。
神造之楔与锁之兵器。
即将再次登上神之座的,古老女神所遗留的残响。
西侧的森林此刻俨已成为被神代遗物和否定者们所支配的箱庭。
误入其中者,无论英灵魔物,无资格者不过是尘芥而已。
庞大的能量就像是如此叙说着,不停地奔流在这片箱庭之中。
不成熟。
被卷入箱庭中的那位英灵,仅仅是在悔恨自己的不成熟。
自己一直带有着傲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想要靠双手去接近自己所虔敬着的伟大存在们,就已经是不成熟的表现了。
被汹涌的力量狂潮所翻弄的一柱英灵
作为无名的assassin被召唤以来,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到。
消灭用邪恶的魔力污秽了自己灵魂的魔物。
拯救被父母虐待的幼女。
为了从即将到来的破坏中拯救城市,去阻止那自称为神的异邦之『力』。
她都没有做到。
无名的assassin眼前所见的光景,说是世界在缓慢崩塌也不为过。
如同山脉一般的大蛇,缠绕在远超于其体型大小的巨兽身上,漆黑的洪水在大地上奔涌,
还有大概是之前在森林中见过的那位英灵,其持有的巨大的捕鲸枪尖正朝着这边袭来,自称是女神伊什塔尔的那个女人直接魅惑了世界,并将其随意扭曲。
绝不可容许。
不,哪怕可以容许,为了城市里的人们也必须将其阻止。
然而,情况早已超出了她力所能及的范围。
就算能紧紧抓住森林里的树木躲过那漆黑的洪水,也就仅此而已了
一旦灵体化,可能就会被卷入魔力的激流之中神形俱灭。
倘若是普通人,不对,哪怕是英灵,面对这种情形都只能死心。
但她不会。
面对着这可以称得上是暴虐至极的力量冲突,无名的assassin仍在寻找着自己能做的事。
性命什么的,她早就有了将其奉献出的觉悟。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她拼上命就有用的。
「哈哈哈!我亲爱的assassin啊,在那般暴虐之力的面前,你我都如同尘芥一般啊!没想到初次与你站在同一台阶上竟能给我带来如此甘美的喜悦!绝望也是我一直想要品尝的东西啊!我也是终于做好了觉悟!啊,来吧!亲爱的!和你一起的话,就算是毁灭也——」
从旁边的树木中一遍又一遍地传来这种胡话,无名的assassin把他们全当做耳旁风,以宝具回敬。
「……妄想心音(zabaniya)……」
杰斯塔以毫厘之差闪过了从assassin后背伸出来的红黑色手臂。
但是他的动作却不如以前那般精彩。现在的话——如果assassin真的愿意只为了杀掉杰斯塔而使出全力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消灭掉他。
但是,她并不知道从阿娅卡那里借来的魔力到底能支撑到何种地步。如果真是如此,眼下不应该赌上那一缕的希望去消灭那个自称为「女神」的存在吗?
心生迷惘。
迷惘即是自己不成熟的证据。无名的assassin这么想到。
悔恨自己的弱小,然而现在却连悔恨用的时间都弥足珍贵。
应该做什么?
做什么才对?
理性,还是遵从感性?
说到底,自己有选择的资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