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影婆娑(1 / 1)

天快亮了。

天空布满雾霾一样朦胧的蓝,浮动在大气上的云雾宛若漆黑的阴影。

斑驳的树影映在柏油马路平整的路面上,料峭的山风迎面扑来,卷着沙沙沙,轻松又舒适的声响。

是风穿过枝桠间,层层叠叠的枝叶碰撞在一起,彼此摩挲发出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蝉声喧嚣的夏天,院子里枝繁叶茂的常青树,一层一层撑开的绿色,宛若一柄厚重的伞,还有躲在葱翠枝叶里纳凉的大橘猫。

他总是够不着那棵树的枝桠,最矮那一段枝桠也够不着。

他站在树底下,使劲儿地踮起脚尖,可是他短手短脚的,就是够不着,趴在阴影里纳凉的橘猫抬了抬眼皮,动了动脸上的胡须,抬起眼皮,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喵。”

你也要上来吗?

被剪碎的阴影落进了橘猫翠绿色的猫眼里。

他被人抱了起来,举着他够着他够不着的枝桠。

他清楚地看到流丽的金色阳光映在翠绿的叶片上,沿着纤细的脉络流淌。

把他抱起来的人是姐姐,红头发的姐姐。

“长大了你就可以自己够着啦。”红头发的姐姐轻而易举地把他抱起来,灿金色的阳光从层叠的树叶间隙疏漏下来,斑驳地落在漂亮的红色上。

“可是我现在够不着。”小小个的孩子眨眨眼睛,有些沮丧地说,明媚的阳光落进琥珀色的剔透眼眸里。

“你会长大,会长得比我还高。”姐姐说,“到时候就可以啦。”

“那能够得着那里吗?”小家伙指了指最高的地方,纤细的枝桠缀满了葱翠的叶片,清风拂过之时,发出沙沙的清脆声音。

“可以呀。”

“那我想快点长大。”

他的姐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的时候,颇有些认真,“我觉得不用这么急,不紧不慢地长大就好了。”

“我的弟弟很健康,很温柔,很懂事。”红发的姐姐笑得眉眼弯弯,“他会不紧不慢地长大,会遇到很多活着就会遇到的问题,或大或小,会苦恼,会伤心,但是最后都会解决掉,会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会交到很多的好朋友。”

“你会不紧不慢地长大,幸福地度过一生,悠仁。”

盛夏时分的蝉声从时间的另一端,一路喧嚣到耳边,映在视线里的葱茏枝桠被一团模糊成朦胧的绿色。

料峭的山风卷着冰冷的空气呼啸而来,沙沙的风声萦绕在耳边。

鼻腔里都是浓郁的血腥味,胸腔里的心脏还在起搏,疯狂地沿着动脉往身体输送血液,可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受损的脏器。

黑斑蔓延上了视野,肺部在燃烧,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身体不断地在发出哀鸣。

模模糊糊间,他看到了面部表情近乎狰狞的钉崎野蔷薇,绚烂的蔷薇花沿着她的额角,一路往下盛开,攀爬上纤细的左臂,手腕血液淋淋漓漓地往下落。

她原本就是个漂亮的姑娘,时髦又英气,五官秀丽,却被她自己硬生生地扭曲成了狰狞的模样,惊愕、愤怒、悲伤,宛若丧子的母狼。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歇斯底里的模样好像在呼喊什么。

但是他听不到。

行动的身体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肢体行动都停止,迟来的痛觉淹没了全身,腹部的侧方尤为钝重。

破碎的脏器在哀鸣,迸裂的血管涌出滚烫的鲜血。视线跌跌撞撞,缀着雾霾蓝的天穹跌落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摔在了地上。

糟了。

虎杖悠仁想。

回头要挨骂了,搞不好还要挨揍。

视野中的天空清晰无比,仿佛伸出手就能碰到。

其实它很高很远,即使踮起脚尖,伸出手也够不着。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仿佛被人摁下了静音键,沙沙的风声像是潮水一样,正在慢慢地退下去。

……

世界的声音仿佛被吞噬殆尽,什么也听不到。

他好像度过了一段很漫长的时间,视野里淹没了黑色的潮水,朦朦胧胧的光辉几部显眼,也不明亮,遥远地缀挂在前方,仿佛黑夜沉没之前,遥遥地缀挂在地平线上的白昼。

他在黑暗里跋涉,淌过无穷无尽涌过来的流水。

与白光相反的方向,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黑色的潮水卷着不可名状的东西,朝身后涌去,涌向身后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寒雾一样的凉气席卷了全身,他本能地不喜欢身后的黑色,仿佛泥沼一样的黑色,陷进去了,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刷刷刷——

流水在往后淌去。

他站在奔涌往后的流水前,停住了脚步,驻足,回头,看向了无穷无尽的黑色。

有人在说话,有人在低语,流水卷着切切私语一样的对话。

“……■■■■■”

“■■……”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脚步,往前踏了一步,踏溅的水珠在黑暗里溅落。

“仁。”

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声音很熟悉,他觉得在哪里听过。

于是他试着往黑洞的方向又踏出了一步。

冰冷的黑水漫过脚踝,慢慢地淌过,他回头看了一眼,白光朦朦胧胧地缀挂在身后,不曾变化过,但他总觉得有些远。

“有什么事情吗?爸爸。”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如果你要说关于她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前头的那个声音像是个老人,后面的声音比起老人厚重的嗓音,显得清澈明朗,像是个青年人。

他看不到他们的脸,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两个声音都让他感觉到很熟悉,尤其是是老人的声音。

好奇心驱动着双腿,他莫名对这两个明显属于不同年龄段的声音好奇起来,他背对着白光,朝黑洞迈出脚步。

老人好像有点生气,压低了嗓音,“仁,你要如何生活,那是你的自由,但是唯独那个女人,我劝你快放手,会死的。”

跋涉在黑水之中,他听到老人的话,愣了一下。

“悠仁还在这里呢,您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好不好?”青年的声音从黑洞飘飘忽忽地传来,宛若烛火一样飘摇,“婴儿时期的记忆有时候能留存很久呢。”

“我知道你很想要孩子,也知道你已经和香织已经没可能了!”老人的声音骤然拔高,“但是你要明白,香织她之所以会死……”

“爸。”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老人的话。

他听出来,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呢?”

流水卷着女人的声音从黑洞里飘来,深不见底的黑暗,嘈杂的声音像是雪花屏时候的电视机,嘈杂的声音挤满了整个空间。

宛若被巨兽践踏过的城市在大脑里一闪而逝,放肆近乎癫狂的大笑挤进了脑海之中,尖锐的疼痛刺入了大脑,杂乱无章的线条挤作一团,在颅腔里膨胀。

血腥的死亡和无声的悲鸣盘旋在疮痍的城市上空,猩红的血液迎面泼过来,泼了他一脸,混杂着某个人肆无忌惮的大笑。

他认出了是谁在笑。

——宿傩。

——两面宿傩。

你想要做什么?

无形的怒火涌上了全身,强烈的愤恨几乎冲破灵魂,混杂着近乎绝望的悲怆。

“悠仁。”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往回走,别过去。”她说。

他认出了让他往回走的人,是姐姐。

刷刷刷——

黑色的水流还在流淌,背后的白光一点一点地占据黑暗,逐渐淹没了整个世界,盛夏喧嚣的蝉鸣萦绕在耳边,混杂着猫咪细里细气的叫唤声,趴在树荫里的橘猫抬起了眼皮,睁开了翠绿色的猫眼。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橘猫,橘猫却突然抬起头来,打了个哈欠,好不容易睁大的猫眼又眯成了缝隙。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姐姐养的猫。

“喵。”橘猫脸上的胡须动了动。

他收回了即将要摸上橘猫脑袋的手,讪讪地抓了抓后脑勺,朝橘猫笑了笑,“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

“喵。”橘猫转身用猫屁股背对着他。

虎杖悠仁站在浓密的树荫底下,层层叠叠的树荫仿佛一把撑开的打伞。

虎杖悠仁听到有人在催他快回去。

“你看到爷爷了吗?”他看着趴在枝桠上拿猫屁股对着他的大橘猫,少年扬起清澈明朗的笑容,“麻烦你替我向爷爷问号,我过得很好,姐姐也很好。”

“喵。”

最后一声细里细气的猫叫声消散在空气里。

视野从模糊到清晰,意识逐渐清醒,虎杖悠仁盯着吊在天花板上的灯罩看了许久,清越的鸟鸣宛若清澈的山林溪涧。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虎杖悠仁下意识地扭头,穿着白大褂的女校医叼着一根棒棒糖,眼底一片漆黑。

虎杖悠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家入硝子却伸出了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

“这是几?”

“一。”男孩老实巴交地回答。

家入硝子点一下头,“可算没把脑壳摔坏。”

“啊?”

“啊什么啊。”家入硝子耷拉着眼皮,拿出了嘴里叼着的棒棒糖棍子,剥了一根新的棒棒糖塞进了嘴里。

最近老有抽烟的冲动,只得靠棒棒糖抑制许久不见爆发的烟瘾,再这样下去,她自己都觉得要变成跟五条悟一样的甜党了。

“钉崎说你倒下去的时候摔到了脑袋。”家入硝子说,“特地嘱咐我检查的时候给你好好检查检查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什么水。”

“……哦。”

他到底是脑子磕在地上摔着了,还是掉进河里了?

“哦什么哦。”家入硝子说,“你差点嗝屁了知道吗?”

“大概是知道的。”虎杖悠仁一手捏着被子,一手挠了挠樱花色的头发。

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心说你知道个鬼,如果不是小红毛在场,你就死了。

那种伤势,除非有跟她一样的反转术式使用者在场,否则妥妥的嗝屁,也就是虎杖悠仁傻人有傻福,弥生月本身虽然不能使用反转术式,但是接触过她的血液的人可以使用她本身携带的近乎反转术式一样的自我修复能力。

“话说回来,这里是哪里啊?”虎杖悠仁后知后觉地好奇宝宝上身。

环顾了一边四周,发现这是非常传统的日式和屋,墙壁上的痕迹颇有些年代感,但是榻榻米被人换了新的,角落里的电视机也是好几年前的老款,陈设稍微旧了点,但是并不会觉得凌乱,干净整洁。

“埼玉县,弥生月小姐的外祖家。”和室的门被人拉开了,虎杖悠仁扭头看到面色不善的海胆头同窗。

“哟,伏黑,早上好啊!”虎杖悠仁朝气满满地举手打招呼。

伏黑惠翻了白眼,好你个头,“现在是下午。”

“哦。”豆豆眼呆萌。

“话说回来,你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吧?”伏黑惠眯起了翠绿色的眼睛,少年清秀的脸庞硬生生多了几分凌厉,颇有些阴沉。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交流会上,伏黑惠跟他说过的话。

——敢死就宰了你。

虎杖悠仁:“……我错了。”

小老虎瑟瑟发抖。

为什么他的同窗一个两个都这么可怕?

#他好害怕,姐姐,顺平,你们在哪里?

“等、等等?”

虎杖悠仁眼睁睁地看着伏黑惠的双手结起了印。

——不是来真的吧?

“「玉犬」!”虎杖悠仁表情惊恐地看到黑色「玉犬」从黑色的影子里一跃而出,张开尖锐的爪牙扑了过来。

“噫?!”

来真的?!

尖利的爪子掀起凌厉的罡风擦着脸颊而过,布帛崩裂的声音在和室里响起,被撕裂的棉絮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

后衣领突然一紧,虎杖悠仁跟个小鸡仔一个被人拎了起来,屁股咣当一声摔在地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被伏黑惠拎着后衣领子扔到了身后,回过神来,适才懒懒散散坐着的家入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上多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黑色的犬式神直接扑到了院子里。

虎杖悠仁顾不上被摔疼的屁股,从地板上爬起来,半蹲在地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纸隔门外的院子,本能地做出应对的动作。

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一个扎在双马尾的男人,苍白的脸颊,眼底一片漆黑,玉犬的牙齿宛若收紧的捕兽夹一样焊在他的手臂上,血液淋淋漓漓地留下,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你想干什么?”头发支棱的海胆头面色阴沉,已然从影子里拎出了一把刀,大有不管你回答还是不回答,都要砍死你的架势。

男人的面部表情冷硬,任由玉犬的牙齿不断陷入皮肉里,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一样直直地盯着对面。

家入硝子和伏黑惠同时意识到了他在看谁。

伏黑惠‘嘁’了一声,“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标果然是虎杖吗?

男人深吸一口气,企图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亲切一点,“我不代表任何一方,我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我只是来找我的弟弟。”

伏黑惠压低了眉头,目光越发地锐利,“这可不好说,毕竟你可是把我身后这个笨蛋的肚子都开了一个洞。”

“而且这里没有你的弟弟。”伏黑惠把刀横在面前。

伏黑惠诧异地发现,对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痛苦?

“我是一个兄长。”对方说。

伏黑惠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前不久,我弄清楚了一些事情。”对方说,目光却直直地落在虎杖悠仁身上,“你叫虎杖悠仁对吗?”

三个人发现,对方的目光,突然变得诡异地带了点……慈祥?

什么鬼?

“我是你大哥。”

伏黑惠:“……”

家入硝子:“……”

讲道理,你今天早上才把这家伙的肚子开了个洞啊!这年头除了宇智波○,谁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弟?这种事情,就算是宇智波○也不一定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吧?!

目击全场的两个人顿时满肚子的槽想要吐。

当事人已经傻了,下意识地和对方杠起来,“谢谢,我只有一个姐姐。”

对方瞳孔地震,虎躯一震,“……什么?!我居然有妹妹?”

虎杖悠仁:“给我听人话啊!!”

你在自顾自地说什么鬼东西?!

“坏相,血涂,你们听到了吗?我们有妹妹了!”对方激动不已,朝围墙大喊。

伏黑惠:“……”

家入硝子:“……”

虎杖悠仁:“……”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轰——

青天白日响起一阵巨响,三个人面前的围墙瞬间坍塌,起浮的尘土模糊了视野,崩裂的石块散落了一地。

红发的女性一手拎着一人,另一只手拎着一只……皮卡丘,嗯,姑且说是个皮卡丘,从硝烟弥漫里走了出来。

伏黑惠眼尖地看到那只是个玩偶套装,藏在里面是只咒灵。

弥生月瘫着一张脸,目光落在胀相身上,看架势随时有可能跟胀相决一死战。

“坏相,血涂!”胀相瞳孔地震,表情瞬间变冷,“你对我的弟弟做了什么?!”

“姐!”虎杖悠仁高兴地快哭了。

他真的只有一个姐姐。

伏黑惠:“……”

家入硝子:“……”

这复杂的人际关系,好想转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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