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种生物,一旦执拗起来,真的是要命。
弥生月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句话。
通常人们会把这种行为叫做下定决心,小学时候的老师常说啊,一旦下点决心就要好好完成某件事情。
那时候弥生月还在东京读书,二十四年的时间里,她换过三个家。
最初的那个家是在东京,东京是一座现代化的繁华大都市,高楼大厦在平地间拔地而起,黑夜灯火不灭,东京最高的建筑物是东京晴空塔,夜幕降临,晴空塔上镶嵌的霓虹灯璀璨如被悄然点起的星火。
那个时候的弥生月在东京上小学,学校里精力过剩的小屁孩总喜欢拿弥生月的头发说事儿,‘番茄色的头发’,‘看啊看啊,她的发色好奇怪啊’和‘我要是有这样的头发,我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啦’诸如此类的话。
好的坏的,懵懂年纪的孩童只会拼自己的喜好行事,至于他人的感受,全副被抛到了自己的脑后,他们一个劲地揪着她异于常人的发色这一点来取笑她。
如果是正常人的小女孩估计会委屈地哭得稀里哗啦,但是弥生月不是正常人,最初的时候,她的情绪淡泊得好像是清水,就连泛起涟漪的时候也是难得的,自始至终她的眼里没有他们,冷淡又坦然的样子让那些小鬼感到无趣和挫败。
——弥生月和弥生月的红头发是妈妈的珍宝哟。
妈妈执拗地这么认为,哪怕‘爸爸’一点都不喜欢弥生月的红头发,她也还是这么说。
她认定了这件事情,从女儿出生的时候,看到她的小脑袋上柔软的红色胎发的时候,她爱不释手,刚出生的孩子小得像是一只小奶猫,脆弱得像是玻璃做的,稍微大力一点就可能会坏掉。
她可爱又惹人怜爱的红头发的女儿呀。
在这方面执拗的妈妈,即使是离开‘爸爸’,带着弥生月搬到埼玉县的老家之后也从未变过。
然后是埼玉县的小镇,午后的太阳宁静,日暮时分的夕阳涂抹在玻璃窗上,鲜艳得像是草莓果酱,风里响着铃铃的自行车铃音,老树苍劲层叠的绿叶在风里婆娑作响,裹挟着猫咪细声细气的喵喵声。
漫天的云霞被烧成艳丽的红色,霞光从瓦片层叠的屋檐倾泻下来。
她的妈妈就坐在艳丽的霞光里给她梳头发。
“妈妈,你为什么喜欢我的头发呀?”弥生月记得她问过自己的妈妈。
红色的发色放在黑头发的人群之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人们习惯于将异于常人的人或物,捧至云端,或者摔落泥潭,无论是捧至云端还是摔落泥潭,都是一种另类的孤立和排斥。
她的妈妈却对她的头发爱不释手,明明因为这头红头发,妈妈被迫离开了‘爸爸’,搬离了东京。
“刚出生的弥生月啊,小小一只的,像只小奶猫。”妈妈抵着她的红头发说,“哪儿都让人怜爱,眼睛也是,鼻子也是,红头发也是。”
认定了这件事的妈妈,一直到迎来了自己的终点都没用改变过自己。
——弥生月,让我,摸摸你的头发好吗?
她还记得妈妈苍白的脸,在蜜糖般粘稠的太阳下宛若透明,眼里蕴着星光。
再然后就是仙台,她把自己的猫带过来了。
有人说猫的记忆里只有七天,七天之后大橘猫就不记得七天之前的人和事情了,也不会记得自己在七天前喜欢趴在围墙上的小习惯,也许是本能在作祟,大橘猫依旧喜欢趴在围墙上,虎杖家的围墙成了大橘猫新的据地。
新的据地没了时不时会冒出来捏住他命运的后颈皮的鸡掰猫,他也照样趴在围墙上,喵喵喵地宣告自己的领地权。
人也好,猫也好,执拗起来的时候,都是不讲理的。
……
“弥生月,你对这个世界有过疑问吗?”
洁白的咖啡杯之中,咖啡氤氲出朦胧的雾气,把青年的脸蒸腾得有些模糊。
初冬的时候,下了一场雪,城市上空层层叠叠的乌云被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一缕阳光都照射不下来。
漫天下落的雪花纯白洁净,和漆黑的乌云成了鲜明的对比。
长长的马路弯弯曲曲向前延伸,如蜿蜒前行的巨蛇,雪花落在了巨蛇的身躯,白色的积雪塞满了街道的边边角角。
这场雪下得很突然,寒冷的空气捡着衣物的缝隙往里头钻,街道上来往的人群掖了掖衣领子,试图把冷空气挡在外头,弯着腰,哈着气走过玻璃窗前。
咖啡厅的门被打开又合上,门边挂的风铃铃铛作响。
夏油杰特地把地点约在了二楼,隔着透明的玻璃窗,他看到底下来来往往的人,藏在角落里的咒灵喃喃自语。
“你有很棒的力量。”狭长的眼睛微眯,嘴角上扬,坐在对面的家伙笑得宛若一只老狐狸,“不打算用这力量做点什么吗?”
头顶的灯罩里投落下暖橘色的灯光,温暖的灯火荡漾在底下的咖啡杯里的液体。
“夏油……”弥生月动了动嘴唇,“有没有人告诉你?”
“嗯?”假和尚挑了挑眉。
这家咖啡厅是十足十的西式装修风格,落地式的玻璃窗,暖橘色的灯火泼洒在欧式沙发的沙发套上,空气里是悠扬的小提琴曲子,他这一身非常具有东方年代感袈裟僧衣与咖啡厅的调调格格不入。
而且——
“你的法令纹很严重。”弥生月超级认真。
何止严重,整个人都显老了。
夏油杰:“……”
“是最近压力大了吗?”都开始瞎几把胡扯了。
夏油杰:“……”
可不得是嘛,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搞事的日期也差不多要到了,不好好准备,要挂的,对手可是五条悟。
“这个咒术师在暗中维持一般社会秩序的世界。”夏油杰竭尽全力把问题引回正轨。
弥生月端起咖啡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里面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她发现自己实在不喜欢这种苦味的饮料。
杯子里的热气把视线晕染出薄薄的雾气,弥生月垂下来眼睑。
“我对世界一直有疑问。”弥生月舔掉了嘴角沾上点咖啡渍,“起初是好奇,在我的家人的口中,它会绚烂,会灰败,会残忍,会仁慈,它几乎是所有矛盾的集合体。”
“我不曾接触过这个世界。”红色的头发从肩关垂落下来,弥生月放下了咖啡杯,“世界很大,很漂亮,也很危险。”
“世界最大的特点是人。”弥生月说,“各种各样的人。”
“有人把自己活成了不像人的样子,有人用尽一生让自己活得像个人。”弥生月继续说。
夏油杰顿了顿,“这是你的妈妈告诉你的吗?”
“不是。”弥生月摇摇头,“是一个很奇怪的海胆头告诉我的,他还说我连人都不会做。”
像圣诞树的海胆头。
和海胆头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
第一次见面是在赌场,他帮忙把姐夫被输掉的衣服赎回来了,避免了姐姐一来就看到这货在赌场门口裸奔的场景,最后一次见面,他是和姐夫一起来的,族人好像都很怕他,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敢做出什么僭越的行为,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姐夫叫他‘斑’。
弥生月登时虎躯一震,悟了,她悟了,这就是丫的好基友,连带着看他的眼神也奇奇怪怪的。
红毛不知恐惧为何物,敢于直视对方的行为成功引起了海胆头的注意。
这年头有这胆子的人不多了。
简单地交流了几句,敏锐的海胆头就发现这红毛身上的异样,皱了皱眉头之后跟自己的好基友说了些什么,好基友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弥生月的情况,结果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再次看向弥生月的眼神变得复杂。
“原来,你是「容器」啊。”他说,“你是个人,但是还没有学会做人。”
简直是被人量身打造出来的「容器」。
——世界最大的特点是人。
——各种各样的人。
——有人把自己活成了不像人的样子,有人用尽一生让自己活得像个人。
——你要是学不会做人,也就永远不会体会到做人的乐趣,也不会体会到做人的……痛苦。
“真是个有趣的……人。”夏油杰笑笑,摩挲着下巴,姑且称呼对方是‘人’吧。
“夏油,你把自己的路都断掉了吗?”弥生月突然问道。
夏油杰顿了顿,瞳孔稍微收缩了一下。
“你还是你,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你了。”弥生月说。
夏油杰还是笑,“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
没有告诉过你,我已经和咒术高专是敌对关系。
没有告诉过你,我和悟现在如果见上一面,就不是那种可以面带微笑和对方打个招呼,然后勾肩搭背去你家蹭饭的关系了,而是要打生打死。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弥生月说。
高专时候那个以保护非咒术师为己任的高中生已经消散在了时间里,湮灭在了绝望里,现实无情又狠毒地扇了他好几个巴掌,留下的绝望和打击压断了他的脊梁。
多年之后,再次见面,弥生月就知道,这个脱下制服一身袈裟僧衣的青年已经面目全非了。
悠扬的小提琴声缓缓地流淌在空气里,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冷掉了,只留下杯口冰冷的水汽。
“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夏油杰突然开口,“总是梦想着更高位的存在,并称之为「神」,其实犯不着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有我们术师的存在。*”
“可是他们的愚昧无知,把那些原本梦寐以求的存在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异类」,结果必然是……弱者对强者进行霸凌和迫害。”
“我讨厌非咒术师。”
一身袈裟的青年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
“我讨厌,那些没有术式的猴子。”夏油杰掷地有声。
弥生月突然想到,这好像是她认识夏油杰这么久以来,他是第一次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厌恶情绪。
“所以,你要怎么做?”弥生月问。
空气里陷入了异样的沉静,只剩下悠然起伏的小提琴曲。
“我要杀光所有的非咒术师,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夏油杰说。
“人类总是梦想着更高位的存在,并称之为「神」。”弥生月突然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你是把自己放在神的位置上了吗?”弥生月的眼睛突然直视夏油杰的眼睛,目光笔直澄亮,宛若黑夜里突然亮起的星光,亮得让人心惊胆颤,“那时候我就很想告诉你了,你很傲慢,夏油。”
“你傲慢地把咒术师和非咒术师区分开来,傲慢地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傲慢地把多余的东西压在自己的肩头。”
——夏油,你可真是傲慢啊。
耳畔突然响起某个人的声音。
易拉罐被拉开,容器里的气体喷出,‘呲’的一声干净又利落。
年少之时的家入硝子晃了几下手里的易拉罐后,仰头喝了一口,少女的眉眼清秀,棕色的眼瞳明亮如星。
“多余的东西?”夏油杰突然笑了,笑容温润,让弥生月几乎以为多年前那个还在高专里上学造次祓除咒灵一条龙的dk又回来了。
“我说这些话有点晚了。”她应该对十多年前的夏油说的,“咒术师不是非咒术师的老妈,也不是非咒术师的老爸,没有义务给他们安排好幸福的结局。”
即使是老爸和老妈也没有这个义务。
“自己的结局要靠自己去创造。”弥生月说,“你能拯救的,只有那些做好了被拯救的准备的人。”
“妄图拯救所有人的人,是笨蛋。”弥生月说。
不只是笨蛋,还是大傻x。
神也没有能力去救助所有人,而且他们根本不需要你去救助。
“那时候,你不该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自己身上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年少之时的夏油杰总是喜欢把过多的东西压在自己的肩头,是自己的责任,不是自己的责任,自己的负面情绪,不是自己的负面情绪,统统一力承担。
刚者易折,而且,这家伙潜意识地没有把咒术师和非咒术师当做同一物种,结果必然是,彻底把咒术师和非咒术师区分开来,偏激地把咒术师和非咒术师以人和牲畜之分区分开来。
以前她不懂,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是傻子也该学会点别的东西了。
年少之时读的书,看的动画片,长大之后再看一次,能从其中尝出的味道,但是和当初却不同了。年少之时的她想起某两个家伙,第一感觉就是不靠谱和不着调,现在回忆起来却不一样的,也许还是不着调,但却是靠谱的,嘴硬,但又温柔。
“所以现在我自由了。”夏油杰轻声说,这玩意儿还故意用感叹一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我,讨厌猴子。”
年少之时那可笑的‘正论’,不会再束缚他了。
◆
仙台的冬天比埼玉县的冬天要冷。
弥生月搬到虎杖家的时候是春天,将近四月份的天气,枝头樱花吐露芬芳,沿着纤细的枝条,一路开到枝头,绯红色的樱花枝头上还沾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忽地一阵风来,漫天的樱花缀着薄纱似的雪被振落。
今年的冬天还没有过去,从家去往杉泽高中的街道两边的樱树还是光秃秃,黑色的枝头上被白色的积雪压弯脊梁,偶尔滑落一捧积雪,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叮铃——
冬日料峭的风卷着自行车的铃音,呼啦啦地掠过眼前。
早上梳头发的时候,弥生月发现自己的红头发长了不少,于是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根蓝色的发带,就着那根发带把头发盘了起来。
红色的头发盘起之后,露出颈脖白皙柔软的皮肤,颈脖的曲线优美。
早起的弥生月拿着扫帚扫干净了前院大门口台阶上的积雪,积雪被扫干净之后,露出光滑的石板,模模糊糊倒映出光秃秃的乌木树枝。
仿佛被雪水洗涤过一样,冬日的天空清冽寒凉,底下的世界银装素裹,光秃秃的树枝朝天伸展的样子显得格外突兀。
“笃笃。”
不远处的玻璃被轻轻敲响。
“笃笃笃。”
见弥生月没回应,对方又敲了几下。
弥生月拿着扫帚,走过去,然后她看到了隔着透明的玻璃跟她对视的虎杖悠仁,樱花色的头发在凉薄寂静的冬天里鲜活得像是一团独自盛开的寒绯樱,充斥的蓬勃的生命力。
“早上好呀,姐姐!”虎杖悠仁直接拉开了窗,从屋子里走出来。
弥生月眨眨眼睛,“早上好呀,悠仁。”
虎杖家正对前院的两扇窗户是落地窗,是窗户,也是门,直通前院,拉开窗户就能走到庭院。
“哦,今天的天气不错啊。”虎杖悠仁手搭凉棚,眺望冬天苍茫的苍穹。
仿佛是应了他这句话,乌木树枝上的小胖鸟叽喳了几声,细碎的阳光穿过层层的大气,落进了少年琥珀色的眼睛里。
“姐姐今天起得很早,是有什么计划吗?”虎杖悠仁眨眨眼睛。
“这倒没有。”弥生月拄着手里的扫帚,“给你和爷爷做早饭算不算?”
话一落音,樱花色的男孩肚子‘咕噜’一声,毫不犹豫地应和了弥生月的话。
啪嗒——
乌木的枝头弯了弯纤细的枝条,一捧雪慢慢地滑落下来。
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在心里怒骂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每天一早这个时候准时准点喊饿,不提前也不推迟,上课的铃声都没他肚子喊饿响得准时。
“早饭要吃什么呀?”弥生月弯了弯眼睛,眼睛瞅瞅虎杖悠仁的肚子,她弟的肚子上不但没有肥肉,反而是同龄的男生梦寐以求的八块腹肌。
但即使是八块腹肌也不能阻止虎杖悠仁的肚子喊饿,到时到点就要吃饭。
“玉子烧。”虎杖悠仁觉得自己脸颊上的温度有点烫,但是架不住他肚子是真的饿了。
虎杖悠仁从小就是那种喜欢吃高热量高蛋白质食物且从来不挑食的健气男孩,何况这个年纪的少年正处于身体蓬勃发育的青春期,好动、精力十足、运动量大,饭量也大。
十四岁的男孩身高已经过了一米七,喜欢吃高热量的食物但体脂率意外地却能维持在个位数,打架的时候一个打趴一群都不带喘的,只不过被教导主任逮到办公室里训话的时候,他姐要去捞人。
收拾好了前院之后,弥生月安置好了手里的扫帚,洗干净手,去厨房做饭,虎杖悠仁在旁边帮着他姐姐打下手。
“要吃肉丸子吗?”弥生月突然想到家里还有鸡肉末和葱。
“要吃。”
小老虎毫不犹豫地回答,心情好得整个人的背景板都飘满了幸福的小花花。
金色的阳光穿过前院透明的落地式玻璃窗,泼洒到了木质的地板上,素色的窗帘静静地下落,垂下深色的剪影。
虎杖家今天的早饭是被煎得很好的玉子烧,鸡蛋被煎成漂亮的金黄色,散发着淡淡的牛奶味儿,柴鱼和昆布熬煮成的味增汤撒上青翠的葱花。
爷爷循着厨房里的香味儿,迷迷糊糊地出了房间门,几乎是本能地坐在了饭桌前。
“爷爷,先去刷牙啦。”虎杖悠仁从厨房里冒出个粉红色的脑袋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饭厅的爷爷。
“我知道!啰嗦!”睁开眼睛的爷爷超大声。
早饭过后,再次抬头仰望天空,白色的云彩散漫了柔和的金色晖光,清澈的蓝在白云间隙晕染开来。
弥生月托着腮,半垂着眼睑,手里拿着的筷子正好戳在一块被切的整整齐齐的玉子烧上。
……
“所以,我们无法成为伙伴啊。”
窗外的雪还在下,一直下,下个不停。
白茫茫的一片大有要把全世界都埋葬在一片纯白的架势。
夏油杰轻轻吐出一口气,五官却缓和起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溢出笑意,“果然,你还是去悟那边比较合适啊。”
弥生月不说话。
“那么下次见面的话,我们就是敌人了哦。”夏油杰抿着唇,唇边溢出温和的笑意。
弥生月半垂着眼睑,桌子上的咖啡已经冷掉了,灯光荡漾在深色的液体里。
“我希望你能活下来。”弥生月抿了抿唇。
隐隐约约的,她意识到到这个人要搞事,要搞的事情还得用上自己的命去搞。
夏油杰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青年的掌心抵着自己的额头,眼角溢出泪花,“你们两个啊。”
仿佛又回到了新宿的某个街头,那个白毛明明能直接干掉他,他也没有想要奋起反抗,对方却把起手式收了回去。
性格大相径庭,但是某些选择上,却意外地……如此相似。
……
“姐姐!”
“吧唧——”
手里的筷子被吓掉了。
弥生月回过神来,迷茫地往四周看了看,表情宛若一只受到惊吓之后,手里的瓜子被吓掉了的仓鼠,懵逼之中带着茫然,茫然之中带着无辜。
虎杖悠仁拿手在她面前晃了好几下,“姐姐?”
“哦哦哦。”弥生月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突然凑上来的虎杖悠仁,伸出手去,双手捧住弟弟的脸搓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
“姐姐你干嘛啦?”从老姐的安禄山之爪里逃脱出来的小老虎揉了好几下自己惨遭蹂||躏的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还玩这个?”
“缅怀一下过去啦。”弥生月理直气壮,“过去,回忆起来的时候,又苦又甜的。”
虎杖悠仁顿了顿,而后默默起身去给他姐洗了一双新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