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泪水顺着女人不平整的脸庞滴落，一路向下，掉在那张古旧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妇人大概三十岁，眉眼间与刘月有着七八分的相似，手上抱着一个小婴儿，唇角的笑淡淡的，给人一种亲切感。
叶落笙自然也看见了，从刘月的行为分析，无论是自杀选在工作日还是随身携带妈妈的照片。
都足以说明，刘月其实并不是本性很差的人！
她心里有最起码的良知。
抓住这点，叶落笙试图勾起她心中的善意：“我其实还挺羡慕你的。”
刘月冷哼一声，情绪十分不稳定：“羡慕？羡慕我有爹生没爹养天天被别人嘲笑？羡慕我被800亿折磨成了疯子？”
叶落笙声音很轻，试图将刘月引进美好童年的记忆，她娓娓道来：“小时候，你一定过得很幸福吧？蓝天，白云，草地。”
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稳定性也大幅下降，地面跟轮胎摩擦产生的声音在广阔的公路上回荡。
刘月双眼微闭，心渐渐的变得超然。
这一刻，所有的情绪疯狂涌上，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重现。
小时候，妈妈会给她做青菜饺子，也会做野菜圆子。
妈妈会为她扎辫子，教她怎么画画。
更会在她失望沮丧的时候，笑着对她说：“月儿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刘月唇角微勾，已经沉浸在了过去的记忆里。
脚上的油门不自觉的松开，车子的速度渐渐下来了。
叶落笙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有作用的。
然而，她微微睁眼，远处的亮光刺痛了她的双眸。
记忆中的画面又是一转，一时间，几十平方的小出租屋里火光大作。
五十岁的女人被突然倒塌的房梁砸倒，瘦弱的身躯为怀中二十多岁的女儿撑起了一片天。
不大的出租屋里响起了消防员凌乱的步伐，弥漫的烟雾让她的意识渐渐消沉。
大火扑灭的时候，女孩醒了，妈妈也没了。
刘月双眼猛地睁开，眼底的泪意一扫而空，眸子里闪烁着滔天恨意。
动情之后的愤怒，更为致命。
刘月一咬牙，刚才松开的油门继续一踩到底，近乎咬牙切齿：“叶落笙，同归于尽吧。”
“我一分钟也不想待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全神贯注，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远处隧道的一角。
出租车发出轰鸣声，响彻天空。
快，越来越快。
叶落笙双拳紧握，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一天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她的心，从未有过的慌乱。
不，她要冷静。
为了孩子，她也必须活下去！
打开车门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生机只有通过砸车窗。
没有救生锤，那就用手砸。
她疯了一样的用双拳敲打车窗，出租车内响起了一阵阵的抨击声。八壹中文網
刘月只是随意瞥了眼，脚上的油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没用的，你以为你可以砸破车窗？别做梦了。”
叶落笙不管，隧道越来越近，这是最后的办法！
抨击声还在响着，叶落笙的右拳溢出了血迹，脸上浮起了一层薄汗。
女孩的眼眶红透，坚硬的车窗却依旧毫无损伤。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沈执，明松驿……还有陆君夜。
赶不上了吗？
女孩一颗心变得无力，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一辆更疯狂的轿车迅速的越过出租车。
隧道近在咫尺，大奔却在最后一秒，疯狂的向左调动车头，然后紧急的踩着制动刹车。
“哐！”，一道剧烈的声响轰鸣天空。
惨烈的声音让不远处的大山都为之一抖。
这是碰撞的有多激烈才会引起这么大的声音？
叶落笙只觉得脑袋一晃，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肚子，因为双手护着肚子，她的头直冲冲的撞在了出租车顶部。
整个身躯因为剧烈的震动往前狠狠的撞在了前座上。
却唯独只有肚子，护的好好的。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双眼微微眯起，只迷糊的看见远处那辆被撞得惨不忍睹的大奔。
那车牌号码……
好像是陆君夜的吧？
来不及细想，只在下一秒，她整个人就是陷入了昏迷，
而驾驶座的刘月，因为离两辆车碰撞的地方太近，额角的鲜血直接飞溅出来。
整个人近乎昏迷，血眼模糊，烟雾四起之中，她好像又看见了她的母亲。
几十平方里的出租屋里，母亲抱着女孩，用尽全力的扯了个虚弱的笑容，她说——
“月儿，好好活下去。”
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揉不碎宠溺还有包容——
亦如二十年前一样。
一切，真好。
弥漫的浓烟呛进女人的鼻子里，刘月无力的扯了扯嘴角，眼角的泪水随着心脏的跳动而滴落。
火光大作时，说下了这辈子最后一句话，她说——
“妈，春天到了，野菜，可以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