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糟糕了,每天从半夜开始,不断有胃酸从我的食管反流,灼烧感让我无法入睡,早上起来我又会吐上好几次。腰酸背痛也持续地侵袭我的身体,我已经无法连续写作超过二十分钟,每坐一会儿就必须躺下休息,才能重新写作。
我感觉时日无多了,也许你们看到我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已不在人世。因此,我必须抓紧最后的时间来完成最后这部作品,我后悔曾一度中断此作的创作,浪费了大量时间,但是幸好,在我忍受病痛折磨,夜以继日地努力下,如今它即将完成。 这将是一部伟大的作品! 我相信,在人类文学创作的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尝试,又或者,即使有这样的想法,但却无法做到。尤其是推理小说,越来越多的人将推理小说发展创新,加入了恐怖、科幻亦或伦理的元素,但是这样的创新在我这部作品面前显得异常单薄。这部作品承载着我最后的希望,希望在我临死之前,可以为小说这一文体开辟出新的世界。 不过,作为一个推理小说家,我想和大家再玩最后一个解谜游戏,那便是——如何找到这本小说的手稿。目前为止,除了我以外,并无人知晓其内容。下面我就提示一下手稿将会藏身的地点: 第一,这个地方对于我有特殊的意义,如果是我的忠实读者,可能心中已经有了几个选项。 第二,它处于人来人往之处,却极少会被人注意到,也极少会有被误损或误扔的概率。 第三,即使没有人能够主动找到,它也会在今天起的半个月之内现身。 好了,提示到此为止。我已经迫不及待希望有人能够破解这个谜题,当然,还包括作品本身的谜题,那才是其伟大之处! 来自于林梓棠的微博 发布时间2021年12月21日0:00 12月21日 牢房 早上,我睁开眼的时候,石岭成就已经站在牢房门口了。他面色凝重,双眼布满血丝,像是一夜未睡。 “相思豆毒蛋白的纸条,你们收到了吧?”“收到了,只是你怎么不亲自来传递信息呢?万一被别人知道……” “放心,我有分寸,大不了就是开除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哈哈。”
石岭成努力地扬起嘴角笑了笑,但是依然掩盖不住他的疲惫。片刻后,他继续道: “因为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我才没过来。”
“不可思议的事?”
我一脸不解,我可不想再生端倪了。
“就在昨晚,哦不,应该说今天零点刚过,我差点以为,林梓棠复活了呢。”“什么?!林教授他,复活?”
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当然,不是真的复活,是顾寅这家伙故弄玄虚。后来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我以为他是丧尸化了呢。结果,竟然只是为了找该死的电脑开机键。”石岭成警惕地朝两边看了看,随后竟然直接开门进到了我们房间内,悄声继续说道: “不过,也确实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啊。”
我紧紧看着他,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着接下去的内容。毕竟,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朝着复杂的态势走去。 “林梓棠发了新的微博。”
什么?那岂不就是复活吗? 我以为我说出了这句话,但是原来我根本没有,石岭成似乎以为我魔怔了,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唉,我听着呢!你说林教授的微博更新了?是被盗号了吗?”
“应该是没有,和微博后台人员核查后,基本确认是定时发送。”
“定时发送?”
“是的,也就是林梓棠在生前就写好的微博,选择了未来具体的时间发送而已。”
“那微博的内容呢?”
石岭成递给我一张对折了四次的纸,上面是打印出来的林教授微博截屏。 看完这条微博,有一刹那,我仿佛真的感觉林教授回到了身边,点点滴滴的回忆又在脑海萦绕。 事实上,我根本不是什么聪明的学生,只是对于推理小说有兴趣从而选择了逻辑学专业,但我应该是这么多届学生里最愚钝的一个,林梓棠教授为什么会如此爱护我呢? 我一直对此存疑,也试探性地提过“教授,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呀?”
诸如此类的问题。林教授告诉我,“郁修,你可能不明白你真正特别之处,你拥有的是别人所没有的东西,那是多么宝贵。”
但是,他却始终没有明说这区别于他人的特别之处是什么,又宝贵在什么地方?
也许是人格魅力?我这样猜想,但很快被自己否定了,在推理界,老实人可没有用武之地,对于没有设计推理核心诡计天赋的我来说,实在不明白是哪里得到了林教授的赏识。 再看这篇微博,前半部分应该是确认了受到相思豆毒蛋白中毒的事实,后半部分则反复强调一部新的作品吗?他临死前写的竟然不是遗嘱,而是这么一篇神神秘秘的文章? “喂,想什么呢?”石岭成看我出神,打断了我的神游。
“啊,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好像看见了林教授的口吻,有些怀念罢了。”“梁择栖,会有什么见解吗?”
嗐,我怎么把这家伙给忘了,于是马上转身将打印的微博递给他。 他颠来倒去地倒腾这张纸,一会儿眯着眼看,一会儿又平放着看,似乎想从字里行间找出点黄金来。 “有问题啊,有问题啊。”
他嘀咕着。
“什么问题?”我问。
“这真是林梓棠写的吗?”“应该是,技术组初步核实了IP地址,是林梓棠家里,登录设备也是他的电脑没错。”
石岭成回应道。
“如果这是他本人,那我不禁要问:林教授真的是你恩师吗,郁修?”“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是了!”
我感觉受到了梁择栖的冒犯,有些嗔怒。
“可是他身为你的恩师,同时也是一个逻辑学专业教授,竟然会忽略掉这么严重的问题吗?”“什么问题?”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林梓棠采用吞服Cyanide的方式来自杀,为什么没有把自杀这个行为表达得更明确一些呢?”
“更明确?指的是?”
“比如写下遗书,或者将沾有自己指纹的药瓶留在房间内,可是在他房间里却没有发现装有Cyanide的容器,这说明他在自杀以后的短短时间内就处理掉了,这实在是不合情理。”
“那么,也许,他根本就不是自杀的?”
“那天底下还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梁择栖若有所思,这样一来,他的猜测似乎就要被推翻了。
“巧合吗?除了何茼英,有人想杀他也不是不可能啊?”“但是Cyanide正好可以掩盖相思豆毒蛋白的毒性,而且必须短时间大剂量服用,如果是这样的话,林梓棠就更不可能处理掉喝下毒药的容器了。它应该留在现场才对。”
“也许是凶手处理掉了呢?”
“那你不就是最大嫌疑的凶手了吗?只有你进出过林梓棠的家中。”
梁择栖凝视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我是那个凶手。
“开玩笑哦!我要是凶手怎么会处理掉那个容器呢?那样不等于把嫌疑引向自己吗?”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会不会林教授真的不是自杀的?”
“哈哈,不会!”
梁择栖的眼神一下变得很恐怖,仿佛带着恨意,“我觉得,还是维持林梓棠是自杀的判断吧。”
看见梁择栖的表情,我突然有些害怕,只好回应道: “好吧,也许是他不想让大家觉得是自杀吧,虽然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郁修,你有没有想过,他这样的做法,很容易就会把矛头指向你,在这条微博里也是,慢性中毒的描写会让你陷入困境,因为只有你可以使他长期服用毒药,产生慢性中毒的状态。”
“是啊……” “林梓棠作为一个推理小说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吧。难道他就真的就没有替你考虑过吗?”
“也许,也许是疏忽了吧。看微博的口吻,他似乎全身心投入在最后一部作品的创作上,这样的话的确是不会关心自己死了以后其他的事吧。再说了,我也不是他多么重要的人吧,想不到我……也不奇怪。”
我努力替林教授开脱着,但确实心中还是有些困惑,林教授为什么没有表明自杀的行为,这难道真的是个疏忽或巧合吗? 我看着梁择栖,内心产生了一些动摇,这样的情况无论怎么看也应该暂时推翻自杀的判断吧。假设Cyanide是另有其人投毒,他为了避免某些麻烦而没有留下容器,这也是有可能的吧?可眼前的梁择栖还是如此坚持自杀的论断,这究竟是为何呢?难道他充分相信着自己的直觉?明明没有任何证据,但林教授是自杀的这一推测,在他眼里已然是事实了。 甚至于,他似乎在挑拨着我对于林教授的信任! 林教授真的是一个不顾我死活的人吗?梁择栖又真的值得相信吗? 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一路走来事态的发展让整件案子变得疑问越来越多,我好像被梁泽栖影响太久了,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等等,你们说什么呢?自杀?!”
是石岭成,我忘了他还不知道梁择栖的推理。 “哎呀,没啥没啥,还没有定论呢,只是猜测而已。”
我做作的声音显得有些心虚。
“我不管,待会儿你得一五一十告诉我,我可是应有尽有都传达给你们了,信息不对称可不行。”“行,行,知道了。”
我敷衍着,其实我已经不想把林教授自杀作为当下的第一可能了,因此也并不想告诉石岭成。
“嗐,被你搞糊涂了都,我是让你看这微博的后半部分的,那才是重点。郁修,你作为林梓棠的学生,对这个所谓的‘解谜游戏’怎么看?”我对着打印出来的微博又仔细看了一遍,却毫无头绪。只好向石岭成摇了摇头: “很可惜,我没有任何想法。”
这并非托辞,我对于林教授的了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对于所谓的有意义的地方却实在没有思路。 我不禁哑然失笑。微博中说忠实的读者尚且可以猜到,我竟毫无头绪,无论从情感角度还是推理角度,我显然是个不合格的学生,甚至都不是个合格的拥趸。 “拜托,对他有特殊意义的地方,你难道对此没有一点了解吗?”
“也许……只有那座老宅子吧,可是那已经被你翻个底朝天了。”
“他的腿脚不便,应该出不了远门吧。”
“的确实如此,他最多也就是在村口店里买些杂货。”
“那要怎么藏?总不见得真藏在那房子里吧?”
“唔……还有一种可能,快递。”
“他可以叫快递员来家里收件,这样寄到全国都行了。”
“那收件人呢?总不能说我寄到某棵树底下顺便帮我埋起来吧?”
是啊,如果没有两个人通力合作,林教授是不可能做到藏手稿这件事的。那么,那个可以协助林教授的人会是谁呢? “喂!念叨什么呢?”
石岭成突然冲我一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把脑海里的想法给念出了声。 “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谁会协助林教授藏他的手稿呢?快递不能单纯指定地点而不指定收件人吧?而且,现在快递越来越多是放在驿站里,难道珍贵的手稿就这样任其混在驿站里,那也算是有意义的地方吗?”“助手的话……怎么看也都只能是你啊。”
“才没有那回事,你不会也怀疑我了吧,岭成?”
“好啦,开玩笑的。话说回来,快递的话只要去查一下单号就行了吧?”
“也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要是没有的话就可以排除快递的可能了吧。”
“应该是吧。我这就去……” 石岭成匆匆转身,准备离去。但是他突然又扭头回来。 “等一下,除非……助手就是那个快递员?!”
快递员?事情的走向似乎出现了生机,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之前还出现在伪造我签名的嫌疑名单上,如今竟然又巧合地出现了。 如果是快递员帮助林教授去送手稿的话,完全可以不出具真实的快递单。 当然,任何人都可以承担这个角色,可是考虑到虽然他圈内朋友众多,甚至有许多粉丝,但是在家里要联系他们只能依靠网络,这些警察在调查林教授之死的时候都已经查证过了吧,应该排除这种可能了。那么,依靠口头就能传递信息的,除了我以外,快递员的可能的确很大,平日里他还是有不少快递送来,接触到也就快递员并不难了。 想到这里,我冒出了一些冷汗。 我和林教授住的地方相距不过三公里,属于同一个街道管辖,快递员是否会是同一人呢?但是如果是的话,伪造签名并且陷害我的人,却是属于林教授那边的,难道害我的人……是自己的恩师?!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希望这不是真的。 “我这就去查!”
石岭成再度神色匆匆地离去了,不同的是,此时的他脚步生风,小跑了起来。 这是转机还是危机? 就算找到手稿,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