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女郎再次唤言。
可陈白却是眉头一皱,心中下意识的就想拒绝,毕竟,他此来只为解刘盛之危,他是去打仗的,谁会打仗还带着个病秧子呐?
可再看了看怀中的女郎,他心中又是犹豫了。
毕竟女郎如此虚弱,在他想来,若他不管,定是一个身死道消的结果。
而且这女郎先前还能行走,是因他从此路过才致其倒地,他若不管,他良心上也过不去。
但他要管的话,也不好处理,一时之间,陈白有些为难。
而那女郎见陈白如此,便要挣扎着起来,可方一动身,脑袋一歪,便昏厥了过去。
“哎,娘子!娘子!”
陈白见女郎身子一软,不由得紧了下手臂,唤道几声。
“娘子,醒醒,娘子!”
“哎,这可如何是好?”
见唤不醒女郎,陈白无奈叹息一声,抬头环视,见诸位丈夫早已将他人扶起,唯剩他怀中之人了。
“阿兄!刀子阿兄!”
哒哒哒~
“阿兄!”
沃阳城内奔出一骑,对着陈白遥遥呼喊,待其来至身前,面带笑意的对陈白拱手言道:“阿兄,你可算来了,我在此已等候多时了!”
见其人,陈白笑道:“路上为诸位丈夫置办甲胄,因此耽搁了些时辰,三郎不是在平城为郎主蓄养飞奴吗?怎来此沃阳城了?”
三郎,就是那留着八字胡的阿三,也就是为刘盛蓄养飞奴的主事人。(详见第一百九十章飞奴)
此前刘盛问他:“阿三,你想去中道生活吗?”
当时,阿三是很犹豫的,可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家人都说刘盛待他们不薄,现今郎主有事,他理应相帮,于是,他也便随刘盛来了朔州。
大檀未来云中之时,阿三正在中道负责飞奴的试程,待其来回一趟,再次回返中道之时,也就是大檀攻入云中的时候,因柔然兵祸已至,使得他们不敢冒入云中,唯有在狄那城中待着了。
日前,六叔来信,说是陈白会到此处,若他有飞奴可用,便给刘盛书信一封,以得现今之战局,于是,他便时常来城门处查看,看陈白有没有到。
但他一副汉人面孔,可没少让胡人盘查,好在,他骑着独孤家的战马,身上也有着刘盛的书帛,这才一直相安无事。
若是没有这些,他阿三肯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了,这使得阿三在沃阳城中时刻如履薄冰,生怕这些蛮子不顾一切的来掠夺。
现今,二刀子陈白到了,他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身子好似放松一般,对陈白笑道:“阿兄有所不知,我等所蓄养飞奴已成,现今正于试飞之中,哎,说起此事,我等真是有苦难言啊!”
阿三摇了摇头,见路旁还有百姓以及散兵,便对陈白说道:“阿兄,此地不是谈话之处,且随我入城再言!”
“这?”
陈白看了看怀中的女郎,有些犹豫,遂即,轻叹一声:“罢罢罢,且先带你入城,若我离去,便托阿三照顾与你,也算抵我之过了!”
想罢,陈白转过身来,对众人喝道:“众人上马,随三郎入城!”
“是,阿兄!”
众人抱拳喝言,遂即,翻身上马,等待入城。
陈白见此,对阿三说道:“还请三郎引路!”
“好,诸君,随我来!”
说罢,阿三打马,在前方引路,待得众人行至城门,约有十数甲士将他们拦下。
一位兵长模样的人对陈白问道:“尔等如此之众,是为何人部曲?”
却是兵长见陈白他们人数足有一幢之人,远非散兵可比的,故此一问。
面对兵长的问话,一众丈夫眉头紧皱,情不禁的看向陈白。
而陈白则是从腰侧摘下一枚令牌,随手抛向兵长。
那兵长见陈白从腰侧取出一物,好似是一枚令牌,让他心中一凛就待细看,可还不待他做何,那陈白就已将那物向他抛来。
心中有着些许猜想的兵长,连忙将其快速接住,又极为快速的摊开一看,顿时面色一变。
随即,如同变脸一般,对陈白笑嘻嘻的说道:“我道此众是谁,原是独孤部的阿干。”
说罢,又对陈白扶胸施礼:“军下见过幢主,此前不知是幢主亲来,还望勿怪!”
兵长一边说着,一边便将令牌捧给陈白,那兵长手上的令牌,赫然可见独孤二字,这令牌,是刘盛给陈白的幢主令。
“不知者不怪,我部可入内了?”陈白冷问。
“幢主请!”兵长将令牌高捧!
“如此,多谢兵长了!”
陈白一手抓过令牌,对兵长道谢一声,也便带着五百丈夫策马入城。
与此同时,南朝境内,刘义隆又开始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这一日,刘义隆与太极殿上临朝。
朝议不久,刘义隆就开口说道:“这几日以来,吾思来想去,以为诸公于国家社稷有功,对于有功者,理当封赏!”
百官闻言,面目相窥,更有数位心思反转。
这前几日才百官升官二等,今日又封?难不成,是皇上默认了咱们的行为?
这是徐羡之他们的想法。
但刘义隆却不曾理会他们,对小黄门言道一声:“且去宣诏!”
“是,至尊!”
小黄门俯身应命,来至殿中,大声唱喝,而其喝词,让徐羡之更加笃定了。
只闻小黄门喝道:“……特进司空徐羡之为司徒,封南平郡公,食邑四千户!”
“.......中书令傅亮......加封开府仪同三司......”
得闻此言,傅亮与徐羡之心中一喜,不禁对望一眼,可这一眼,两人都有些尴尬。
原来,傅亮和徐羡之此前同为四大顾命大臣,关系是相当好的,可自从谋害了被罢黜为营阳王的刘义符之后,两人之间就有了隔阂。
至于什么隔阂,咱们前文也说过,当时傅亮率领百官迎接刘义隆的时候,蔡廓也一同前往。
但他们到了寻阳的时候,蔡廊遇上了疾病不能前进,而傅亮则坚持要继续赶路,于是,他就到蔡廊那里告别。
可当时的蔡廓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营阳王在吴地,应该丰厚的加以供奉,若其一旦发生不幸,你们诸位则有杀主的名声,那么,你们想在世上立足,还有可能吗?”
傅亮乍一听闻心中有些惊慌,因为蔡廊的这一番话并非无的放矢,因为他傅亮早就已经和徐羡之商量害死少帝了,并且,已经付诸行动。
可随后,傅亮发现,这还真如蔡廊所言,刘义符一旦身死,他们一定会背上杀主的名声。
于是,傅亮急忙驰马传信给徐羡之,让其停止行动,可等他的信到的时候,那徐羡之已经把刘义符杀害。
傅亮得知后,情急之下,对其怒斥书信一封。
而徐羡之看到此信,勃然大怒,咒骂傅亮:“与人共同谋划,怎么才转过背去,你就把恶名推给别人?你傅亮当不为人子!”
说完此话,徐羡之就觉得他傅亮背信弃义,非可共谋者,而傅亮也觉得他徐羡之有问题。
所以,之前迎刘义隆入建康的时候,徐羡之来找他谈话他都不怎么搭理。
可现今他们的官位不降反升,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在他们想法里,这是刘义隆在向他们表明不想再追究此事的讯息。
于是,两人心中的那点小隔应也消去不少。
“.......王弘......进位司空......”
就在二人相视一笑的时候,小黄门又宣诏了,可这个诏书,却让隔阂稍去的二人眉头一皱,脸色阴晴不定,如毒蛇一般看了眼王弘。
至于二人为何如此,这就不得不说这王弘本人了。
原来,这王弘是琅玡临沂人,说到琅玡临沂,很多人都知道这里有一个很牛逼的家族,他叫琅玡王氏。
有词:‘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词中的王,指的就是他琅玡王氏。
那么琅玡王氏到底有多牛逼?
六个字:“王与马共天下!”这是东晋时代的局势。
王,琅玡王氏,马,东晋皇室司马家。
而他王弘,正是琅玡王氏中人,其字休元。
那么说到这里,咱们还得提一个人。
刘义隆的心腹之臣----王昙首!
为什么提到他呐?
因为王弘正是王昙首的大哥,而王昙首,也是琅玡王氏人,他排行老四,是家中的四郎。
而傅亮和徐羡之呐?相对于王弘,他们可就是出身贫微了。
他们之所以能出头,全托两个人所赐,而这两个人就是被称为东晋门阀政治的掘墓者,前者孙恩、后者刘裕。
孙恩与刘裕都是出身微末之辈,而东晋的政治是家族门阀政治,中央皇家也只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说白了,就是圈地,那个家族圈的地,那个家族说了算,那这些个家族还不得使劲圈地?也就是我们说的土地兼并了。
他们圈山,山不可伐,圈水,水不可渔,圈地,地不可耕,唯有为奴为婢成为包荫户才可!
而孙恩的起义也是这种政治下的必然产物,可以说,孙恩的起义打破了这种政治,无论他是否有意,他都将无数家族击毁。
那么咱们再观刘裕,出身贫微的他是反对王与马共天下的,在他与孙恩的对决中,两人借助这场战乱清扫了无数小家族,也使得大家族受到了重创。
而这,恰恰才是刘裕在窜晋称宋之后能发起集权中央、抑制豪强兼并、实施土断的根本原因。
刘裕之所以重视寒门,是因为他是从士族豪强挟主专横中走过来的,对于此事,他能不严加防范吗?史书记载刘裕有多项功劳,但刘裕并没有那么伟大。
他整顿吏治、振兴教育、策试诸州郡秀才、举善旌贤,他的本意是要以寒门均衡士族。
而傅亮和徐羡之等,就是其中的产物,可以说,傅亮、徐羡之,从跟着刘裕开始,就已经站在士族的对立面了。
而他们的对立面,最大的boss就是琅玡王氏。
因此,对于刘义隆任命王弘为司空,二人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反观王弘,却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刘义隆所在的荆州能频降祥瑞,就是琅玡王氏在出力,他们是想复辟‘王与马共天下’之局。
纵观刘义隆的荆州心腹,琅玡王氏之人最多,这是因为琅玡王氏已经对他刘义隆压宝了,所以他刘义隆才能如此顺利的被选择为大宋国主。
可能有人不信,那咱们再来说一人。
被刘义隆说想当宋昌第二的王华,他也是琅玡王氏中人,而王华本人,也的确是想当宋昌第二的,当时的刘义隆是看出了些苗头,这才对其怒斥。
可以说,南朝的政变,始终有着琅玡王氏的影子,包括刘义符,归根到底,这还是一场寒门与士族的博弈。
而他刘义隆就是一枚棋子,但此后因有着老爹打下的基础(寒门),从而升级成棋盘,制约着宗室、寒门、士族,可直到最终他也没能变成下棋者。
若不是这些掣肘,他刘义隆说不定还真能北伐成功!
“.......檀道济......进号征北将军......”
“.......谢晦......进号卫将军,加授散骑常侍,进爵建平郡公,食邑四千户!”
殿中的小黄门仍在宣诏,这一通念叨下来,足足十数位官位上升者,可百官各有心思。
待得小黄门念罢,刘义隆朝某处看了一眼。
随着他的目光,百官中站出来一人,对于此人,咱们姑且称他为有关部门吧。
但见这有关部门对刘义隆大拜说道:“陛下,这几日以来,臣每每有疏上奏,但为之奈何,陛下不在华林园中,以致于臣有疏不可奏,不知今日,陛下是否移驾华林园?”
说罢,有关部门抬起头来,目光却不敢直视刘义隆。
他这个人吧,其实就是刘义隆的托,而华林园,是南朝宋惯例听取诉讼的地方。
只见刘义隆笑了笑:“我对于政务刑法不熟悉,可以如以往一般,仍请徐司徒(徐羡之)、王司空(王弘)二公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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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的朝议,可以说他刘义隆的谋划已完成大半,但他还得如履薄冰,因为这是政治斗争,容不得他疏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