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晚宴温翎没少吃东西,心情好吃得自然也就多了。
本来陈博文还想挨着温翎坐,温翎将江顾尧一推,挡在了二人中间。
别看小姑娘才九岁,在外人面前绝对说得上落落大方,小姑娘负责与这帮人周旋,温翎负责吃,时不时补充一句,姑侄二人打着配合,满桌的人一句理也挑不出来。
次日便是继任大典,典礼结束众人也就该启程离开了,故而这场晚宴算是饯行宴,相较昨日,这次晚膳就显得时间长了些。
等结束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雪,雪花洋洋洒洒,像是上天赐的礼物,雀跃着来到人间。
铺满了房顶,挂满了枝丫。
宗主们说笑着陆陆续续离开了,江顾尧也被朝暮接走了,温翎站在台阶上伸出手,雪花落到她的掌心顷刻间化成了水。
“梦里我们还一起去了皇宫,正赶上下雪,雪花盖住了红墙,压弯了梅花。”
身侧响起陈博文的声音,温翎闻声看了过去,他微仰着头正在看着漆黑的天幕。
“在梦里我们就像一对夫妻一样一起生活了数年,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虽略显冷清,但我能感觉得到梦里的自己有多开心。”
温翎安静听着,没有搭话。
“有时候心情烦了我就去睡觉,因为梦里能看见你,看见你就什么都不烦了,师姐,你可能永远不会明白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有多激动。”
男人始终望着天空,任由雪花落进他的眼,湿了他的眸子。
“明日继任大典结束我就要走了,可我不想走……”
他喃喃着,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温翎听。
温翎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轻轻垂了眸。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他们像两尊木雕站在台阶上,一个望着天空,一个望着脚下。
戴着面具的小弟子拿来了一件斗篷,披在了温翎身上,“师父,天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温翎轻应了声,随后朝着陈博文颔了颔首,“宗主早些休息。”
说罢便离开了。
她没有挽留陈博文,历史已经不允许她再亲昵地去唤他一声兄长。
她假装不知道他是兄长,从此天各一方。
如此对她,对他,对任何人来说都好。
……
……
翌日。
继任大典如期举行。
温翎将江顾尧每日里束的那时常扎着的哪吒头拆开,仔仔细细梳了一个高髻。
随后在九位宗主和各宗门派弟子的见证下将象征着身份的玉扳指戴到了江顾尧手上。
江顾尧脊背挺直,高声诵着宗规,像是在宣誓一般。
后又去拜了宗祠,为那小山一般高的牌位分别敬上三炷香,一个牌位一叩首,不知道叩了多少个头。
随着宗内那口沉寂多年的传唤钟再次响起,江顾尧正式成为了元明宗的新任宗主。
而温翎则是宗内唯一一个地位仅次于宗主的长老。
从此,元明宗的山门将彻底敞开,这也预示着元明宗日后将会有一个辉煌强盛的未来。
……
……
“小宗主,温师妹,有时间去天罡宗。”说话的是天罡宗宗主周泽绪。
温翎和江顾尧含笑应着,朝对方拱了拱手,“一定一定,周宗主一路平安。”
周泽绪回了礼,便带着弟子御剑离开了。
继任大典结束,各宗宗主陆陆续续返程。
温翎和江顾尧一一相送,一一送上践行礼,末了就还剩陈博文,陈博文依依不舍地看着温翎,几次想说些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温翎知道,他是希望她挽留。
“陈宗主一路平安,多保重。”
温翎像对待其他人那样朝着陈博文拱了拱手送行,并送上了践行礼。
践行礼被纸皮包裹,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
陈博文垂眸,缓缓接了过来,“温师姐也多保重身体。”
温翎含笑点了点头。
陈博文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最后深深地看了温翎一眼便带着弟子离开了。
元明宗终于又清净了下来。
“姑姑,这几天您辛苦了,快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小姑娘贴心道。
温翎没有推辞,她此刻心情有些复杂,也实在没心思做别的事。
她不知道这次送走兄长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再见面时又会是何种情形。
她期待着又害怕着。
唉……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不见面才是最好的结果。
温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满怀心事地离开了。
将温翎神情尽收眼底且感同身受的楚砚辞攥紧了双拳,目光幽深飘向了陈博文离开的方向。
他不知道陈博文就是温离愁,他只知道温翎对陈博文好像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这份不一样的情感让他心底长了毛,杂毛不除他将一日不得安宁。
他不允许他和温翎之间再出现任何变数,绝不允许。
楚砚辞看了一眼走远的温翎,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一个身影快速飞向了天边。
……
……
几日后,陈博文回到了梵音宗,丢下一句‘任何人不许打扰’后便直接回了自己房间,这一待便待到了晚上。
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来人戴着面具,手上冰凌化成的短刃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
而床上,陈博文似乎睡得很沉,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
来人缓缓靠近,冷漠地盯着陈博文的心口,随后没有丝毫犹豫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冰刃。
就在寒刃要刺穿陈博文的胸膛时,他身上突然红光乍现,熟悉的气息使得蒙面人愣了一下,紧接着便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后退了几步。
蒙面人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变故里缓过来,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快速移动,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他瞳孔不时颤动,像是期待找到又害怕找到。
倏地,蒙面人眸子一撑,视线最后定在了陈博文腰间别着的玉佩上。
那是一块上好的司南玉,人们通常认为司南玉佩可以辟邪,故而很多人都喜欢戴一块这样的玉。
只是这玉似乎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玉,刚才那股神秘力量就是从这块玉里出来的。
他死死地盯着陈博文腰间的那块玉,握着冰刃的手紧了又紧。
不知道就这么看了多久,握着冰刃的手突然松了,他像是脱力般缓缓放开了手中的冰刃,冰刃消失了,他也离开了,无声无息就好像从未来过一样。
同一时间,在元明宗掌灯看书的楚砚辞默默放下了手中的书,他来到窗边看向天边,乌云盖月,月亮隐在厚厚的云层里泄不出一丝光。
男人眉头紧锁,像是在为看不到月亮而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