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祠堂里摆满了灵位,灵位第一排摆的是元明宗历任宗主,飞升或未飞升都在其中,再往后是各个峰上的小峰主,依次往后便是宗门弟子。
有风吹过烛火摇曳,忽明忽暗,为庄严的祠堂平添一抹阴森。
楚砚辞端着烛台在这些灵位前找了一遍又一遍,可始终没有找到温幼宜三个字。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师父那些话的真实性。
“真相有时候很残酷,难得糊涂,就这样不好吗?”
佘子衿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楚砚辞闻声转身,在看到佘子衿的那一刻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不信任佘子衿,一直都不信任。
佘子衿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不屑轻嗤,“瞧你这副德行,真让人恼火。”
“前辈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前辈?”
这两个字引得佘子衿更加不满,任谁的好兄弟突然这般疏离都会不满吧,不过念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佘子衿还是选择原谅了他。
佘子衿几步来到楚砚辞面前,似笑非笑,“本尊说,你师父确实有事瞒着你,那些事你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不如装傻充愣过你的安生日子。”
这话彻底激起了楚砚辞的求知欲,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的烛台,“前辈可有办法帮我记起来那些我忘记的事?”
“自然有办法,你不似那个小妮子是被抹去了记忆,你的记忆一直与你的神魂并存,不过由于神魂受损这才想不起来。”
听闻佘子衿有办法,楚砚辞选择性地忽略了他的前半句话,“当真?”
“本尊何时说过大话?”
楚砚辞心中一喜,当即俯身行了一礼,“还望前辈能出手相助。”
“不。”佘子衿摇头,“本尊不会帮你。”
“为何?”
“本尊说了,想起那些过往对你没什么好处。”
楚砚辞沉默,他默了两秒,似在思考什么,随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将一直拿在手中防备的剑扔到了地上,他直直对上了佘子衿的眼睛。
“师父说你是我的良师益友,试问,若是良师岂会放任自己的弟子像个傻子一样浑噩一生?试问,若是益友岂会看着自己的好友受人诓骗而苦寻不到真相?若是良师益友就该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一想我到底愿不愿意当这个睁眼瞎!”
四目相对,一番话将佘子衿噎得说不出话。
确实,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忘记这些,却有人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帮他篡改了他本该经历过的人生。
许久,佘子衿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谎言就是这样,永远有理由去填,却又永远都填不完。本尊答应了你师父不会告诉你真相,本尊得信守诺言,你若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自己去问她。”
“师父若是肯说我何至于来此,前辈,佘兄,我不愿,我不愿当这个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懂的瞎子,你帮帮我……”
楚砚辞满眼写满了恳求,佘子衿如何看得下去,加上‘佘兄’二字,他又如何忍心。
沉默了一会儿,佘子衿一咬牙,“失信便失信了!哎!谁叫本尊当初没有第一时间醒过来!真是欠了你的!”
说罢认命地将手直接放到了楚砚辞的头骨上,“过程会很痛苦,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楚砚辞微微一笑,缓缓阖上了眸子。
看他这般固执,佘子衿无奈便也狠下了心。
片刻后,祠堂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呻吟声,声音痛苦隐忍,持续了很久很久……
末了结束的时候楚砚辞已经记起了一切,过往记忆如同一根根柳条抽打着他的神经,将他抽得失去了全身力气,他扶着摆放灵位的桌台轻喘着。
他双目充血,骨节‘咯吱’作响,恢复记忆后他周身的气场也在陡然间变得压迫感十足。
佘子衿在一旁不敢出声。
半晌,楚砚辞抬起头来,目光凌厉如刃,“他可死了?”
佘子衿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楚砚辞口中这个‘他’是谁,在愣了一秒后方才点头,“魂飞魄散,绝无转世的可能。”
楚砚辞听完冷岑地笑了。
起身,一伸手,地上的砚岺剑被吸到了手上,他大步离开,不过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微微侧眸,“佘兄,这次多谢了,今日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
佘子衿懵了。
可还来不及问,眼前的男人早已消失不见。
佘子衿不禁暗呼,疯了疯了,都疯了。
再看楚砚辞,男人迫不及待飞回了赤翎峰,当他回去的时候温翎的房间已经熄了灯,显然她已经睡了。
可男人就像能看到什么似的目光含情紧紧盯着温翎的房间门口,他多想现在冲进去揽她入怀,告诉她,他想她,他都记起来了,他们不是什么师徒,他们是夫妻!是夫妻!
可是……
可是阿翎似乎不是很希望他能记起以前发生的事……
阿翎不愿……
既然阿翎不愿,那他就永远也不会记起,左右再也不会有人阻挠他们。
楚砚辞虽然很想直接冲进去与她诉说情意,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的房门上移开了。
尽管这个过程对于他来说万般艰难。
……
……
翌日。
温翎一早便去了炼丹室,她要炼丹,每年修仙界都会举办鉴丹大会,名为互相切磋学习,实则是展现各自实力暗暗较劲。
元明宗也会参加。
这将是元明宗重现当年盛世的第一步。
她分裂出多个分身同时开始炼丹,明明只有一个人的炼丹室此时却显得格外热闹。
楚砚辞来的时候温翎已经炼出了几颗九品洗髓丹。
洗髓丹常见,可九品的洗髓丹一颗难求。
“师父,徒儿来吧,您去歇一会儿。”
他始终记得江顾尧与他说过的话,小姑娘说阿翎病了,可他至今都没看出来阿翎到底哪里病了,问了佘兄,竟连佘兄都不知晓。
病了就该歇着!就算有天大的事儿病了也得歇着!
温翎哪里知道自己病了,兴致正浓,看都没看他一眼,朝着对面抬了抬头示意他过去,“那边还空着几个炉。”
楚砚辞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微愠,二话不说,和她一样同时分裂出多个身体,分身一言不发强行接过了温翎分身手上的活。
被挤到旁边的温翎愣住,分身们回到了身体里。
“为师不累。”
“有徒儿在,何须师父您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