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四周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扭曲,似泡沫般正在一点点消融,温翎仰头看向四周,这奇妙震撼的一幕令她十分兴奋。
“我要怎么做?”她有些迫不及待。
楚砚辞笑而不语,空着的那只手倏地抬起轻轻落到了温翎的眼睛上,眼前突然的黑暗让温翎很是不安,正欲反抗时便听到男人说:“姐姐不要害怕,静下心来去回忆。”
他的声音很柔,一瞬间便赶走了温翎内心的恐慌,抗拒的手缓缓落下,她轻轻点了点头便陷入了回忆。
她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模样呢。
随着她的回忆,一座座绵延的大山拔地而起,漫山遍野的花,永不凋零的树,潺潺流淌的小溪,翩翩起舞的蝶,活泼近人的兽,生机盎然的草,以及她生活了数年的屋,这里是那么的平和恬静。
这是一处让人流连忘返的地界儿,可楚砚辞没有心思欣赏美景,他在快速记忆着四周的环境,企图找到特殊的记忆点。
而画面还在变化,竹屋中一闪而过一道紫魅身影,当楚砚辞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后瞳孔震颤着挪不开眼睛。
阿翎说,要带他看她所生活的地方,山水如此庞杂,天地如此浩瀚,供她回忆的地方千千万,可在这繁缕众生之间,在她的记忆深处,她竟是一直为那个男子留有一席之地。
是啊,五十多年的陪伴,他们之间的感情又怎会有假,虽说他与她是夫妻,相伴的日子却是不抵他们十之其一。
说来真是可笑。
楚砚辞苦笑一声,掩下眼尾那一点薄红,逼着自己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很快,温翎觉得回忆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拉下楚砚辞蒙在她眼睛上的手,然后急切地环视四周,看了一圈后灿烂一笑。
一脸骄傲地说道:“是不是很美!”
楚砚辞强颜欢笑,附和着点了点头,“很美。”
“兄长说,朝寂渊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地方。”说这话时她缓缓垂下了眉眼,脸上的笑容也在一点点变淡,“其实我不在乎自己住的地方是美是丑,再美的地方看久了也会变得平平无奇,比起这里,我更想出去看看,只是……”
温翎欲言又止,朱唇微微阖上,神情有些落寞。
楚砚辞懂她的欲言又止,她用的是旱魃的身体,定时就要吸食人血,人间到处充斥着鲜血的诱惑,一旦控制不住便会惹下滔天大祸。
这数十年与其说是那个男人困住了她,倒不如说是她自己困住了她自己,放弃广阔天空愿做这笼中之鸟,她失忆前如此,失忆后亦是如此。
有时候楚砚辞就在想,倘若当初阿翎自私一点,随他一起远离尘世喧嚣,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五十多年的分离。
楚砚辞多么希望自己被坚定地选择一次。
他盯着温翎的侧颜眼神晦暗不明,而失忆后的温翎被温厄愁养出了一个乐观的性子,只低落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
侧眸嫣然一笑,“阿砚,你不是想看一看我住的地方有多美吗,走吧,我带你到处转一转。”
说罢率先走向了那一片花谷,繁杂的步摇随着她脚步的节奏叮叮作响,与山涧叮咚遥相辉映,这悦耳的声音在无形之中给人以欢愉。八壹中文網
步摇本是束缚女子仪态之物,却在她身上完全失去了其本身意义,如今的阿翎,当真像极了一个十七八岁无忧无虑的少女,楚砚辞突然觉得失去记忆对于温翎来说也不尽是坏事。
他敛去眼底的情绪,望着温翎的背影弯唇一笑,大步追了上去。
“姐姐,等等我。”
……
这一觉温翎睡得很香,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一睁眼,温厄愁正坐在她窗前悠闲喝着茶。
温翎皱眉,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兄长,我说了很多次,你进我房间要敲门!”
端着茶盏的指尖一顿,温厄愁将到嘴边的杯子又放了下来,看向温翎的眼神有些不满。
翎翎是他的,朝寂渊也是他的,进自己的地方见自己的人,为何要敲门?
不可能敲。
“兄长也与你说过很多次,夜里睡觉要关窗。”
刚刚还很恼火的温翎看着大敞的窗哑巴了。
见她不再顶嘴,温厄愁这才满意地继续饮茶,“昨夜睡得可好?”
“好!”温翎气鼓鼓地背过身去。
温厄愁瞥了她一眼,不甚在意,“昨日哪里不舒服?”
“没有。”脑海里不时浮现梦里的场景,回话时温翎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
“嗯。”温翎背对着温厄愁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直接遮住了半张脸,独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滴溜溜转,“兄长快出去吧,我要起身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昨日痛成那般模样,今日却说没有不舒服,还轰他走不想与他说话?!
温厄愁不爽地眯了眯眼睛,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离开时带起的风将门吹得哐当作响,温翎竖起耳朵听着,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贼兮兮地将被子拉了下来。
梦里的阿砚说,想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她今日要到处转一转,好好记一记,若是有缘再在梦中相遇,要细细描绘给他看,他可是答应下次见面要请她吃人间美食的!
不过兄长不许她去太远的地方,她得想办法骗过兄长才能出去。
温翎匆匆起身,心情极好,只是在穿鞋时看着摆放整齐的鞋子愣了一下,她记得自己昨夜是直接倒在床上便睡着了,这么说,该是兄长帮她脱了鞋子盖上了被子。
兄长这般细心,对她如此好,温翎想起自己刚才说话的态度和语气,这一刻极为懊悔。
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私自进她房间,这本来就不对。
温翎嘟嘟囔囔强行给自己找理由,刚才的愧疚之意眨眼间便散了,她跑到窗前往下望,一眼便瞥到了桃花树下皱着眉自己与自己下棋的温厄愁。
那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很显然兄长这是在生气,温翎重重叹了口气。
这么大人了,说生气还真生气。
舔了舔嘴唇,温翎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气定神闲溜达下去,行至温厄愁身侧时,憨憨一笑,“兄长?”
男人没看见她似的眼也不抬。
吃了闭门羹,温翎偷偷撇了撇嘴,但下一秒又厚着脸皮唤了他一声,“兄长,下棋呢?”
夹着棋子的长指一顿,温厄愁看傻子似的瞥了温翎一眼。
温翎讪笑两声,摆了摆手,“您继续您继续,那个……我去找聪聪玩儿了。”
聪聪,是一只有着斑马花纹的小狼,长得就像个大聪明,常年住在花谷里。
‘啪’的一声,白玉棋子脆生生落到棋盘上,温厄愁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温翎还是看出了他的意思,两个字,不行。
身子一僵,刚迈出去的脚尖赶紧收回来,温翎哀怨地瞥了他一眼后蔫哒哒走向自己房间。
那能怎么办呢,谁让她是他捡回来、他养大、他照顾的呢,可不就得尊敬感恩听话吗……
“小气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去就是了……哼!有种就闷死我,把我一直关在这间小破屋里,大不了以后我就不出来了。”温翎怂且刚地小声骂骂咧咧。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