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的莫池虞脑海里全是阿祯因腹痛难忍痛苦不堪的画面,那张本就苍白的小脸煞白如纸,羽睫上还挂着一层水雾,轻轻颤抖间似在剜他的血肉。
疼,身体好疼,心脏好疼,他的阿祯在临死前还一直在喊着池虞哥哥,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还在无声低唤着。
可那时的他却在边关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与人掷骰子玩得不亦乐乎。
一想到这,躁急的灵魂愈发疯魔,留在莫池虞身体里的怨魂感应到这美味的气息也跟着躁动起来,莫池虞捂着头咆哮着,声声带着森然鬼气,连空气都冷了起来。
墨色的眸子忽而幽绿忽而赤红,额头上的青筋隐隐,似有虫子在攀爬撕咬。
眼见着莫池虞身上的鬼气越来越重,楚砚辞神情愈发严峻,因为他知道,一旦莫池虞失了意识堕了魔,那很有可能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届时,他与莫池虞必有一战,就算不死也定会身负重伤,如此,他还如何出得去这秘境,他还没有给师父找到炼制生肌丹的材料,他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思及于此,楚砚辞面色愈发凝重。
稍顷,似想到什么,他神情怪异,纠结片刻后羞愤地偏过头,结结巴巴开口:“池……池虞哥哥……”
莫池虞深爱着阿祯,或许他可以先……装一下阿祯……
一声‘池虞哥哥’让逐渐黑化的男子呆滞了一瞬,莫池虞呆愣地看向楚砚辞,不停闪烁的幽绿眸子似在判断着什么。
楚砚辞见有效,缓缓收回施法的手,回忆着阿祯的神情,学着笑了一下:“池虞哥哥。”
熟悉的笑容似坠入冰窟的一簇火种,怨魂还在嘶吼着,而那个男子却安安静静宛若一个懵懂的稚儿。
楚砚辞试探性地伸出手,学着阿祯的模样去摸了摸莫池虞的头,随着他手间的动作,莫池虞眸子一怔,一滴清泪顺着俊郎的面颊落到了地上。
暴怒的心慢慢平缓,男人愈发温顺,嘶吼的怨魂随着他心灵间的平和渐渐停歇,瞳孔间幽深的绿也在一点点褪却。
直到最后,莫池虞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捡起地上掉落的手串,像拿到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脸颊边轻轻蹭了蹭,带着眷恋带着爱意又带着释然。
“谢谢。”莫池虞抬眸,眼神坦荡清明,不似初见时的那般污浊晦暗。
楚砚辞轻轻颔首,未加多言。
显然,莫池虞已经认清了事实,楚砚辞不是他的阿祯,他的阿祯……早便离开了。
“你离开吧。”莫池虞缓缓起身,将手串放到了心脏的位置,就好像他的阿祯一直守在他身旁。
楚砚辞闻言眸子一闪,“前辈可有办法?”
莫池虞点头,“我在这皇城里困了千年,每逢百年之末便会遭一次列鬼侵嗜,已然受过九次,第十次就在这几日,届时城中百姓的怨魂也会一起出现,那扇过不去的门便没了阻拦,到时你便可以离开。”
“那前辈呢?”
莫池虞轻轻摇头,“掏心吃肺,断肢残臂,到那日我定当生不如死,谈何出城。”
楚砚辞缄默,他不是什么烂好人,所有的道德都是建立在温饱之上,若有能力他自会出手相助,若没有,他断然不会放弃逃生的机会。
遂,楚砚辞没有言语。
莫池虞淡然一笑,转身离开,不过在离开前说了一句,“好好休息。”然后便走了。
这一次莫池虞是真的走了,他似是彻底接受了现实,没有留在四周偷偷看楚砚辞。
楚砚辞心中百感交集,千百年来,他大概是第一个知道出去办法的人。
而在莫池虞走后不久,佘子衿姗姗醒来,“呀,你醒了?”
“嗯。”楚砚辞情绪不是很高,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杯盏,将自己在梦中所见到的情景一一告知。
刚开始佘子衿还觉得有些无聊,可听完之后却哭成了一个泪人,“太可怜了!太可怜了!老皇帝太不是东西了!还有那个鬼修!别让本尊见到他!否则本尊一定要一爪子撕碎了他!”
佘子衿又在说大话,楚砚辞见怪不怪,转而问他,“佘兄可有办法带莫前辈出城?”
佘子衿皱眉沉思,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而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