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宁和杨大海出了砖瓦窑,拐上大坡,进了桃根村。
杨老腔推荐的木材铺子在桃花镇正北方向的野三坡上,距离这里大约一个多时辰的路。
他们计划着原路返回走到桃花镇,再从镇子的北门出去,直到野三坡。
“宁娃,你怎么来我们村了!”
刚走到桃根村的街口,就听到有人叫她,声音充满着惊喜。
苏瑾宁回头一看,只见一婆子穿着灰色的偏襟大袄,头发花白,但却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这不是给卫荷花接生过的马婆婆嘛!
她乍遇熟人,也十分高兴,急忙迎上去跟她打招呼。
“马婆婆!又见到你哩!今天没忙啊。”
“今天过来有啥事呀?走!去婆婆家坐坐去!”
马婆婆上前拉着她就往自己家走。
“马婆婆!刚才我去砖瓦窑那里买了一批砖瓦,现在要去别的地方看木料呢,下次再去家里坐了!”
苏瑾宁婉拒了马婆婆,就站在路边和她聊了几句。
“马婆婆,今天没忙?”
猛地一道无精打采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苏瑾宁瞥了一眼,一个妇人头发凌乱,脸色憔悴,目光呆滞地从她们旁边走过,见到马婆婆打起精神,勉强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山子娘,你可要养好身体,全家都指着你哩!”
“嗯!”
那妇人机械地点点头,继续向前走了。
“唉!她也是个苦命人,男人是病殃子,一年半载都不下炕。全家就指着她里个操劳呢,可谁知道就在前几天,儿子好端端地被人偷走了,连县太爷都亲自来过问了,但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马婆婆不待苏瑾宁询问,就说起了山子家的遭遇。
苏瑾宁心里一沉。
昨天上午还听田婶说桃根村有被偷的孩子,原来就是这家呀!
这些丧尽天良的人这段时间活动这么频繁,明目张胆地偷孩子,抢孩子,手段频出,防不胜防,是有什么人在后面支持吧!
也不知道萧策那边进展怎么样了,啥时候才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呀!
“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她反问道。
“听人说抢来的娃子都被送到了鸡头山的最里面,这些天杀的抢那么多娃子,死了也要变畜生!”
马婆婆恨恨地感叹道。
“嗯!恶人自有天收!”
苏瑾宁顺着她的话点头道。
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些人这么明目张胆,肯定贩卖孩子的利润高得惊人。他们这辈子花天酒地,好吃好喝过完了,谁会去管死了变什么呢!
“二蛋!你把山子藏到哪里了?你快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那边突然响起山子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转头看过去,视线里山子娘死死地抱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不让他走。
那男人,也就是二蛋,半天摆脱不掉山子娘,就急了,使劲踢了山子娘一脚,趁她吃痛之际,甩开胳膊上的桎梏,拔腿就往村外跑。
可谁知那山子娘也有一股狠劲,猛地遇到偷走自己儿子的人,哪能这样让他跑掉!
她立马爬到二蛋脚边,死死地抱着他的腿,坚决不松手。
二蛋眼见村人马上来了,狠心地拖着山子娘往前走,想把她甩掉,可是效果并不好。
山子娘被拖着移了一段距离,但始终牢牢地抱着二蛋的腿。
就在双方僵持着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巷子里窜出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太太。
她拄着拐杖,飞快地跑到山子娘跟前,跪在地上,使劲地把山子娘的手往下扒。
“山子娘,都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吧!求求你放我孙子吧!我家就剩这一个独苗了!”
有了二蛋奶奶的助力,山子娘抱着二蛋腿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二蛋趁机甩开她,逃跑了。
山子娘眼见仇人逃走了,想爬起来继续追。
可谁知二蛋奶奶虽然年纪大了,力气却不小,她抱着山子娘一直喊一直哭,就是不松手。
“山子娘,你要怪就怪老婆子我吧!让我给你家山子偿命吧!求求你放过二蛋吧!”
山子娘被缠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扯着嗓子喊了一通。
“来人呀,二蛋跑了,快来人呀!”
终于有村人听到动静出来了,看到二蛋的身影后,立马都追了上去。
眼看着二蛋都要出村了,还没有人追上他。
苏瑾宁来不及多想,从地上捡起一块土疙瘩,迅速地掷了出去。
二蛋的脚一麻,瞬间倒趴在地上,被村人五花大绑地抓回来了。
还跪在地上的二蛋奶奶看到二蛋被绑回来了,连忙起身,快速地朝二蛋那边冲过去。
“拦着她,别让她过去!”
混乱中有人喊了一声,路边几个妇人听到了,急忙挡住去路,不让二蛋奶奶靠近抓住二蛋的村人。
二蛋奶奶眼瞅着二蛋被押送到村里的祠堂去了,情急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叫起来。
“你们这群天杀的,凭什么要抓我家二蛋!我可怜的儿子呀,你为了救全村人的性命,自个儿却丢了性命!可是村里这些白眼狼,不念着你的好,却把你儿子给抓了!这还有天理吗?”
“二蛋奶奶,你少闹几回吧!”
“就是,少闹几回大伙儿还能念个二蛋爹的好,给你养老送终!”
“再这样闹下去,说不准会被赶出村子哩!”
村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二蛋奶奶嚎叫的声音更响了。
“老天爷呀!老婆子我活不下去了!这些人总是跟和做对,要让我断子绝孙呀!老天爷!”
苏瑾宁瞧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去一趟桃根村,还能碰到如此劲爆的事情。瞧这位二蛋奶奶的嚎叫声,抑扬顿挫,唱念做打俱佳,比她祖母吴氏可强太多了!
仔细看她的面容,作派怎么那么熟悉呢!
果不其然,她从马婆婆的话里找到了答案。
二蛋奶奶是桃树沟村的冯婆子的姐姐。只生养过一个儿子,儿子又只有一个孙子。
前些年,桃根村为了解决吃水难的问题,决定在村东头打一眼井。
没曾想,打到三丈深的时候井塌了,当时有好几个人都还在井下作业,二蛋爹让其他的人先上去,自己最后一个上,可谁知来不及了,他瞬间被土埋在井里,没了命。
村里人记着二蛋爹的好,平时对二蛋奶奶和二蛋多有照顾。
谁知,二蛋奶奶却把二蛋养歪了,喜欢偷鸡摸狗沾小便宜就算了,这次为了利益,竟然把山子骗出去,高价卖给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