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区法院门口，方大状和周毅正在往里走。 尽管已经有过一次经历，但是又一次看到这情景，周毅也不得不感慨一声，方大状在魔都法学界的名头，那和自己在光明区法院的名头都差不多。 谁见了都会打个招呼。 结果正进门呢，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也往里面走，方大状随口喊道：“是范律师吗？好久不见啊，今天这是有案子？”
啊？前面走着的老范听到了背后那个熟悉的声音，有点懵逼，但还是强行保持住状态，这是在法院，那个人就算是再变态也不可能直接动手，没错就是这样！ “嗯。”
简单嗯了一句，老范径直走向里面，剩下周毅好奇道：“方大状，对面这位范律师很有名吗？这样子看着好屌哦，而且他头发看着不少。”
方大状眼神一动，随即摇摇头道：“哦，也是魔都有点名气的律师吧，水平也还凑合，不知道今天来这做什么案子。”
两人说笑着一路进了法庭，然后……周毅就看到，那位范律师就坐在两人对面的被告席那里的代理人位置，面无表情。 双方对视了一下，老范挪开了视线，气氛有那么一点不太对。 他现在已经完全平复了心情，是，你姓方的是有点本事，可是这已经过了不少年，我现在就一定比你差？ 而且该说不说，如果这次自己能打赢这场官司，那名声就真的大了！ 这个官司现在可以说是放在了聚光灯下。 心里这么想着，老范看着方大状的眼神愈发严肃！ 更不用说，来之前田总说了，这个官司赢下来，那奖金什么的都是小事。 “诶，方大状，你说为什么人家那头发就那么多呢。”
周某人继续说道：“而且，我看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这是憋着劲儿呢？”
方大状没有说话，很沉默。 经过了一系列的准备后，魔都宁长区人民法院，民事三庭的法官程慕敲响了法槌。 “周毅诉魔都梦寻公司侵犯用户知情权一案，现在开庭！”
“双方是否同意调解？”
周毅直接摇头拒绝调解，对面并夕夕的老范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老范没当法务之前确实是知名律师来着——被方大状按在地上摩擦，那也是知名好吧，那别人想被方大状按着摩擦都没这个机会呢知道不！ “原告方宣读起诉状。”
方大状开始念起诉状了，有板有眼，内容不长，主要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并夕夕没有将活动的规则公示出来，这是侵犯了消费者的知情权。 这边念完了，那边开始念。 周毅认真听着，到了现在，他对于开庭审理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经验。 因此也能听出来对面的主要杠……主要辩点有那么几个方面。 首先是针对于消费者的身份问题，对方认为周毅并不是消费者，自身举办这类的活动，周毅不会有任何的消费不说，反而可以凭空拿到很多的奖励。 这本身就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好处，所以不能再以知情权为由起诉。 另一个是关于规则公示的问题，对方用那句很经典的“本活动的最终解释权归并夕夕所有”来回应。 不过这只是应诉状，具体如何，还得看情况。 对方的准备也很充分，不过，案件嘛，总得辩一辩。 还是民事案件例行的程序，首先是举证质证。 这部分内容比较的无聊，很多的证据，其实在外行看来根本没必要出示，好像和整个案件没有半点的联系。 但实际上是非常有必要的。 不管方大状提出了什么证据，对方的答复都是那样。 比如方大状提出的证据，周毅当时直播录像里面，邀请了众多朋友，但是最后砍下来却纹丝不动，说明，很多人的砍价，其实都是空砍。 “对于证据的真实性无异议，但是对于证明力度有异议，本案中，原告方邀请的好友砍价，并非空砍，只是因为其砍价数量小，所以没有显示出来。”
听到这句话，周毅一下子不困了！ 什么是重点，这才是重点，我辛辛苦苦起诉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们这所谓隐藏的砍价内容嘛。 终于，举证质证结束，让人激动无比的法庭辩论开启了！ “我方当事人在该次砍价活动中，进行直播砍价，并且将链接转发至多个两千人群，邀请观众进行帮忙。”
“这一点我方证据三可以证明，但是当砍价进行至百分之零点零九之时，无论怎样砍价都没有任何进境，相反，并夕夕APP却不断跳出多个诸如‘你是最幸运的，再邀请一人就可能免费拿’，以及‘还差一点就要成功了’之类带有诱导性欺骗的话，让我方当事人继续砍价下去。”
“并且不进行任何砍价进度的提醒。”
“我方认为，此种行为，严重侵犯了我方当事人的知情权……” 方大状的话说完，对面的老范开始回复。 害怕归害怕，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本案中涉及的商品总金额为2899元，原告开团时砍掉的金额为……剩余金额占比为百分之一，故活动显示砍价百分之一免费拿，没有任何欺骗的地方。”
“而后原告邀请朋友砍价，每次点击可得0.01元，所以后面不足百分之零点一，根据算法，剩余金额占比约为0.009996427，但是，因页面显示百分比有限，故只显示为仅差百分之00.9，而原告通过后续各种砍价活动……” “因此，对于原告所称我方侵犯了其知情权的话，我方认为，并不存在相关问题，每次砍价多少，一应算法都有显示，只是因为显示程序问题，所以无法全部显示出来，只能一直显示百分之00.9，因此，我方并不存在任何侵权行为。”
老范说的很随意，但是周某人和方大状都听得愣住了。 等等，让我捋一下，所以，那屏幕上显示的，仅差百分之00.9，就能砍成，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百分之00.9，那是一个后面至少有六位小数点的数字？ 而且，现在别说是方大状了，周毅都想站起来开喷。 这种辩论就是说，我们是把这些都做了的，但是呢，因为显示程序的问题，所以没显示出来，你们看到的才会是那样。 所以我们不背锅，我们没有欺骗行为，都是显示程序的问题。 听着人都感觉傻了。 是，从逻辑上好像是没毛病啊，人家是真的有准备的，只不过没办法显示出来。 但是，再把那些带着强烈诱导性的话加上看一看呢？ 方大状开口道：“我这里想问被告方几个问题。”
上面法官表示了同意。 “第一个问题，并夕夕，及其运营公司是否早已经知晓存在这样的显示程序问题呢？”
老范在方大状说出要问几个问题的时候就开始感觉不对。 他被按在地上摩擦过，所以他比较清楚方大状的套路。 但是没办法，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拒绝。 所以只能模模糊糊地说道：“这个以前也不太清楚，但是后面知道的……” “以前？是什么时候呢，该活动已经持续数年，我不认为本公司自己编写的程序算法，本公司会不清楚其具体情况。”
“嗯就是，就是我也不太清楚……”老范只能说道。 “好，他说他作为公司法务，代理案件，却不清楚业务情况，不过没关系。”
“第二个问题，将0.0009……抱歉，我的记性不好，这数字太长了，这么长的小数点后数字，缩写为两三位，那么我想请问，并夕夕应该清楚，这样子会对很多消费者造成误解吧？”
老范想说踏马的，但不敢说。 “应该吧……但不是你说的这样……” 老范在努力辩解，但是没用，法庭上是要讲道理的，而不是在那里说车轱辘话。 方大状一挥手：“好了，那就是知道的，而且我以为，以最基本的原则来推断，他们也能知道会造成这种误解，否则没办法解释他们在活动里添加了那么多诱导性言论的行为！”
“现在，根据被告方的发言我们可以知道，并夕夕以及其背后的运营公司梦寻公司，在很久之前就知道有这个显示程序问题，而且更是清楚，这个问题会造成消费者很严重的误解！”
“但是呢，砍价免费拿活动已经持续如此长的时间，并夕夕和梦寻公司明知此问题会造成消费者很大的误解，结果，却没有任何相关的解释说明，对吧？”
后面那句话是在问老范的，老范能说什么，没有解释就是没有解释。 并夕夕闲着没事干了来解释这种问题。 但他现在的心里憋屈的厉害，这种从始至终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不爽。 只是考虑到对方的身份，所以强行按捺住那种情绪。 这边，方大状却是不管不顾，文来有文对，武来有武对，没有板砖，他方大状单挑也是不怕的。 “我想说，这么长时间，没有进行过任何相关方面的解释不说，反而在活动中添加了很多诱导性的语言，比如‘仅差百分之00.9，’或者是‘今天你是最幸运的’等等，这是不是可以认为，是在利用消费者不知情的情况来达成并夕夕公司的某些目的呢？”
“比如吸引新用户？引流？”
“被告方一直辩称说该活动并没有让我方当事人付出什么，但是，这么多的消费者信息，本身就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
“所以，这种行为是不是违反了民法典的诚实信用原则呢？”
听到这里，老范终于忍不住了。 “你这是怎么说呢，法官，我认为原告律师在通过自己的主观臆断来混淆视线，我方并不存在侵权行为，而且手机已经砍价成功了，我方没有欺骗……” 激动之下，声音倒是很大，但依旧是车轱辘话来回说。 什么就是显示问题，以及他们并没有故意隐瞒的想法。 但是可惜，连周毅都能看出来，经过刚刚的一番辩论，方大状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真的是很经典的“方式辩论风格”，根据辩论中你自己说的话来随时调整我的辩论点，你说那么一长串数字对吧，那你们咋可能不知道呢。 你们既然知道，而且按照常理，你们应该很清楚这会造成误解，但你们没有任何的解释不说，反而加了很多诱导性的话。 咋办吧就问你。 于是，老范连着说了半天，却看到对面的方许镜就那么坐在那，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嘲讽表情…… 那意思是——就这？ 随即再次站起来说道：“被告律师已经说完了，那我帮忙总结一下，刚刚那么一堆话，其实都可以归纳为一句话，手机都给你了，你还要咋样。”
“这种极其不专业的话居然会从一位律师口中说出来，我认为被告方律师应该重新学习一下法律语言，我说完了。”
老范的脸直接憋得通红，哪怕是上次，他也没感觉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已经属于直接把脸按在地上踩了，他在魔都这些年，也是要脸的，今天原本打算压过对方，不曾想居然又被摩擦了。 “姓方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不专业？我**尼玛的我不专业？……” 在周某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连串的骂声就从对方嘴里传了出来，让周毅很是诧异，律师都会当庭骂人？ 而且骂的还这么难听。 再看方大状，已经悠悠然地坐下，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嘲讽的表情。 就这？ 好吧，周毅觉得可以理解，自己如果是方大状的对手，这会儿也会有种骂人甚至打人的冲动。 正要说什么，却听到方大状叹气了。 “唉，速度不如以前了，老了啊。”
周毅：“o((⊙﹏⊙))o” 那些旁观的吃瓜群众现在已经热血沸腾了，雾草，今天没白来，能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以后可有的吹了。 “请被告律师注意自己的情绪！”
法官已经开始警告了，但是老范这会儿完全上头了，被对方当着法官，当着这么多观众的面说他不专业！ 当然，也就是在那里骂，倒是不敢翻过桌子去开干…… 但就是这样，也已经让原本和谐的庭审秩序遭到了破坏。 没多久，几个法警便走了进来，将老范控制住。 老范在被控制住后已经开始恢复冷静，但还是被法警强行带离。 这情况，尽管法庭辩论几乎已经结束，就差最后陈述了，但并夕夕一方只来了法务，在独苗子因为破坏法庭秩序被带走后，便没人了。 所以法官宣布休庭。 这个时候是要询问并夕夕要自行辩护，还是另行委托他人辩护。 休庭了，下次开庭时间等通知。 很快，周毅两人和一群吃瓜群众走了出来。 外面，有记者赶紧问道：“咋样了兄弟？谁赢了？哎呀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急死了。”
“没有，没判呢！”
那被问的老哥脸上带着一丝莫名：“就是……就是并夕夕那边的律师被抓了。”
嗯……嗯？ 你说啥？还没判决呢，并夕夕的律师反而被抓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周毅这边还能有这本是？什么关系啊，通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