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晴整个人都傻了。
她微微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外面逐渐聚集的人群,沉浸在一种模模糊糊,令人眩晕的震惊中。
好一会儿,她一口气把咖啡全喝了,才敢慢慢往外走。
“谁家的小伙啊,太惨了……”
“那是腿吧……飞那么远,太吓人了。”
“大卡车就不该开进市区,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站在路边的人指指点点,不忍地散去了,经过的人瞥见地上的残臂断肢,也都露出了不适的表情。
围观者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堵墙落入她的耳朵里。
谢予晴看到了刹在马路中央的大卡车,还有后面堵起来的车辆,然后看到了一条手臂,一条断开的腿,以及……半个躯体。
几乎是瞬间,她的胃口翻江倒海地烧了起来。
然而,她却逼迫自己死死盯了好一会儿,才捂着嘴跑开了。
谢予晴没有察觉到,在马路对面的围观者里,一双冷得像深海的黑眸在帽檐下注视着她。
见她跑远,他拉下帽檐,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
谢予晴在回去的路上竟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负责问话的警察态度很好,向她说明情况后,就询问她和钟繇的关系。
谢予晴很清楚,万利集团做的不单单是灰色产业链上的东西,她那时的名头虽然是“航天制造研发部首席工程师”,听着响亮,实际只是一个空壳。
警察显然对钟繇的身份产生了疑心,这才会找上她,撒谎只会引起不必要怀疑。
但不撒谎,不代表和盘托出。
谢予晴心中警醒,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们,不熟,只是曾经在英国的同一家公司任职过。
直到出了警局,她的心中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个萦绕在她梦里的恶魔,居然被车撞死了?
她沿着马路慢慢地走,什么都没往心里去,也忽然感觉不到寒意,只是突然想在外面转转。
过了两个街区,就是江岸边。
寒冬的江边游客很少,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沿着蜿蜒的自行车道飞驰而过。
江边的风又急又冷,耳边响彻着破碎的呼啸声,粼粼的江面此刻是安静的,谢予晴在岸线边坐下,一幕幕回忆从脑海中掠过。
她曾经听说过一个词,叫做“置后的眼泪”,当一个人遭受强烈伤害时,大脑会开启保护机制,让你暂时失去痛觉,就像紧急包扎一样。
但是,这种痛苦压在潜意识里,却会在很久之后突然受到触动。
在万利遭受的一切,就是一种巨大的痛苦。
甚至对当时的她而言,称得上灭顶之灾。
以往想起那些回忆,谢予晴刻意地管理过那些片段,像剪辑一样,去头掐尾地删掉最痛苦的部分,只留下零星的,在黑暗里为数不多的暖意。
但是今天,因为目睹了那个人的死,那些被粉饰美化的画面无休止地闪过她的脑海。
无处不在,像魔鬼一样的他。
他狞笑着,欣赏被人死死按在玻璃板上抽血的自己。
他暗地里送来许多刀具,换掉她给同伴准备的礼物,变着法的诱导她崩溃自杀……
如同大坝一下子泄了洪。
谢予晴的眼前忽然模糊,眼泪盈满了整个眼眶。
瞬间泪水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