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留王的疑问——我起初以为是有疑惑才问，并没有联想到他不是随便问的。在想不出来借口的沉默中，渐渐感觉到了不是那么回事。我是百年的狐狸精，对危险有天生的敏锐嗅觉，在几息之间我便敏锐的意识到陈留王的问话不是随意的问，我若是不能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为了拖延时间，我偏下头看他（示意我不心虚），假装好奇的反问：“不都是这样吗？你小时候你娘没有给你这样叫过魂？”
声音平淡无奇，内心已经波涛汹涌。这几年和人类打交道总还是有些用的，不管内心如何，面子上不会露出破绽。不清楚触动到陈留王哪根弦，他愣神那刻眉头舒展开，自言自语：“是啊，哪个当娘的都会给孩子招魂。”
然这样的牵扯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又意识到他自己的目的，思索用不用再询问下去。我的心跟着他舒展的眉头放松下来，可也仅仅是放松片刻，又被他重新凝结成一撮的眉心困扰。经过激烈的斗争，他最终还是问出他想要得知的问题，“你对小时候的事情有多少记忆？”
我对我小时候的一切都记忆犹新，可惜那是我的记忆，不是我身体的宿主（纳姆翁主）的记忆。继续装傻充愣，“都记着呢，咋了？”
说着还瞟了他一眼。可就是这一眼，我捕捉到了陈留王眼中的惊慌。对，是惊慌，没错！他的眼神躲闪，明显的不愿意看我，头微抬起来眼光飘向天窗。他这样的躲闪我不要太熟悉啊。三衙内每每不想做我吩咐他去做的事时，就是这样的顾左右而言他。“是嘛，那你说几件有趣的事来听听。”
他应付不自然的情绪变化显然比三衙内老练多了，眼睛不离天窗，嘴里的话已经出口。“我从小一直在梁城生活，也就是送嫁路过草原，对草原的事很好奇，你给我讲讲草原的稀罕事，也让我了解一些你的过往生活。”
完了，我是山涧长大的狐狸精，去了一趟草原也只是到了草原的边边沿，还被珠子给撂趴下，躺在马车上出了草原，我哪知道草原是啥样。出于对危险的警觉，我清楚眼前不能认怂说实话，陈留王的模样是不问出个所以然誓不罢休，就是我认怂他也不会给我机会。我该咋办啊！我想起来容国公府东院草原人的日常，还有小六母子俩平时的所言所行，尽可能的编道：“有啥好好奇的。你不是路过过草原嘛，就是草比北郊城外的草长得高些茂密些，别的也没啥了。”
“嗯……草原人吃肉不吃面食，更不吃菜，这一点我是感受特别深。檀香整天给我喝那些米油，我翻个身都能听到米油在肚里晃荡的声音，我跟她说了多少次了，我是吃肉的，喝米油不行，她就是不听，非要按照她认为的让我天天喝，唉，太受罪了。我真心感觉给我几块肉，要比天天喝一肚子水强，说不定我身体恢复的要比现在快的多。”
“呵呵……”陈留王也就“呵呵”两声，并没有对此进行评论。我还是不想失去他“呵呵”的机会，打岔：“你这个当主子的能不能管管檀姑姑？跟她说说别让我天天喝米油了？米油真的没有吃肉有营养。”
他轻笑着看我，拍了拍我，“她如今是你的人，我哪能管她。”
“说起来吃肉，你在草原出生长大，怎么不爱吃羊肉爱吃猪肉？草原有猪吗？”
有完没完啊！他是非要揪出来个所以然啊！我回怼：“就是草原没猪我才爱吃猪肉不喜羊肉啊！再说，我也喜欢吃牛肉啊，这不是你们梁国不让杀牛嘛。要是在草原，我天天吃牛肉都没人管，那还用让嘴受委屈。”
“这到是的。猪肉不说了，想啥时候吃啥时候吃，牛肉嘛……你想吃的话跟檀香说一声，别人吃不上你哪能吃不上。”
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以为话题就这样拉歪了，还没等到暗自庆幸，谁知他执著的又拉了回来，“你对你家的情况还记住多少？你身边的下人们跟你说了多少往事？”
他问的我根本没法编，我只得继续之前草原的话题。“记住不少啊，不过有时候一忙就顾不上想那些了。你也知道的，我是投奔铁勒的，王府能收留我已经是看在我家族的血脉上，不忍心让我家族断了血脉，对此我很感激王爷。”
“草原的生活条件不如梁城，什么都需要自己动手，不能吃闲饭等着别人养你。这样时间长了，每日就想着怎么做活怎么填饱肚子，渐渐的就记不准往事了。下人们记不准我记住的也不准，有时候闲聊过去，连他们都拿不准我说的对还是他们说的对。”
见陈留王附和点头，认同我说的，我直喊“娘”啊。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咋编出来的这么一大通话。害怕说多了露馅，忙把话题换到之前的内容：“草原生活比梁城苦多了，不知道你有啥好奇的。”
“草原人穿裘服不穿丝绸麻衣。呃，不对，也穿丝绸麻衣，只是比较少。那些黑心的货商卖的太贵了，除了王爷府，没谁家能买的起丝绸。家境好点的人家多卖几只羊，能换点麻布都是属于富裕的了。来到梁城我才知道，这些所谓的草原富裕人家，说出去还不如梁城要饭的穿的好呢。”
“呵呵……”陈留王又“呵呵”两声，没有其他评价。我都说的对，他也没法评价。还说啥？还说啥？我绞尽脑汁的想……“你知道吗？我在草原上可会逮老鼠了。”
故意表现出来深沉，“我跟你说，我在四夷馆住的时候帮府兵逮兔子，其实不是我会逮兔子，是我会逮老鼠，我不敢说我会逮老鼠，才说的我会逮兔子。”
“呃？”
陈留王露出震惊的身态，身体都随之坐直了不少，紧紧盯着我等着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