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祖母,加之刚才的惊魂未定,她的心七上八下跳的更厉害了,眼睛绽放出欣喜,无比期待看到自家第三代里头一个孩子。“生出来了?”
“这么快?”
“男孩女孩?”
“刚才怎么不告知我?”
……一连串的问话,没有得到杏姑回一句。杏姑面不改色内心狂跳,强装坚强面对,“夫人且看了再说。”
说着伸胳膊拦住向前要看孙子的国公夫人,用另一只手示意稳婆把婴儿放在圈椅上,打开包被让主母查看。稳婆自是懂得杏姑的意思,冲国公夫人点了下头,熟练的把包被放在圈椅上,解开系绳,冲着国公夫人方向掀开四方包被的一角,便于主母查看。她二人的怪疑行为让刚挑起兴奋心思的国公夫人,犹如被浇一盆冷水,默默的看着她们的操作,等待着答案的揭晓。随着包被的一角被慢慢掀开,露出来里面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小东西很乖,不哭不闹,慢慢卷起来放松的身体,似是给人看她黑白相间的毛发,又像是本能的保护她自己。她通体的毛发白多黑少,长度足有三寸左右,倒也不难看,相反,还有点可爱。她身体和四肢是黑色的,肚皮上的毛是白色的,后背有一条白带从头贯穿到尾,特别的醒目,十分吸引人的眼球。看的国公夫人目不转睛。稳婆在杏姑的示意下,轻轻抚平小东西卷缩起来的身体,便于国公夫人看到更多。小东西没有毛发覆盖的脸和手脚展现在国公夫人面前,精致的五官和粉嫩粉嫩的手脚,像极了儿时的三衙内,却又有着纳姆翁主脸庞的痕迹,无法否认她也是翁主的孩子。稳婆忍不住介绍:“禀夫人,是位小娘子。”
抱起婴儿不过眨眼的功夫,稳婆就喜欢上了怀里这个小人儿。她不管主母会如何处理小人儿,她都想尽可能的让主母多一点喜欢上小人儿。算是为她自己的孩子积福吧。她的孩子小时得病腿瘸了,看到同样出生后有问题的小人儿,她联想到自己的孩子,衷心祝愿希望小人儿能活下去。会有她想的那么严重吗?只能说现实远比她想的还严重几分。她还只是容国公府的稳婆,接触到的人好歹都是和容国公府有关的,不是市井里最最底层的小民,已经是好的多了。若是市井里穿行的稳婆,见惯了穷人家溺毙婴儿的事情,清楚但凡是出生的婴儿不合家长的心意,溺毙是分分钟的事。梁朝廷不是很注重人口的增长嘛,溺婴的事有司衙门不管吗?管,怎么可能不管。但梁人长久以来推崇的文化里,有许多的糟粕理念,在溺婴事件里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又岂是官府一管了之那么简单。就比如梁人讲究子女尽孝父母里两个最典型的故事,埋儿奉母和乳姑不怠,即是严重阻碍人口增长的毒观念,同时也是残害婴幼儿的最大最冠冕堂皇的借口。埋儿奉母,说的是一个男人自己没有本事致使家道贫寒,吃了上顿没下顿,偏又对其母亲极其孝顺。他的母亲非常疼爱他儿子,把舍不得吃的食物留给孙子吃。男人因此深感不安,觉得养这个孩子必然影响供养母亲,遂和他妻商议:“儿子可以再有,母亲死了不能复活,不如埋掉儿子,节省些粮食供养母亲。”
乳姑不怠同样如此,一个男人的祖母长寿,年高无齿。他夫人每天盥洗后,上堂用自己的乳汁喂养祖母数年。两个故事,全打着孝顺父母的借口,做人世间最残忍的事。为溺婴没有或者减少内心负罪感,寻找光明正大理所应当的借口和理由。梁人最伟大的夫子曾曰:“老而不死是为贼。”
一针见血的指出来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生命该终结时不要再试图改变什么,为了延长苟延残喘的活命,就是偷盗别人的生命。作为最高掠食者的梁朝廷,从全局的高度来看,必也是和夫子的观念一致,重壮幼轻老残。国家发展需要嘛。然现实执行中,却依然不能撼动上千年遗留下的文化糟粕。由以上来看,稳婆担心小人儿会被主母溺毙,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女孩子,又是浑身上下长满了长毛的怪胎,纵然是容国公府第三代的头一人,也不太会被当家夫人接受,溺毙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且还没人能管。呵,稳婆这样的想法对于其他人或许是有可能发生的,对于国公夫人,只能说她太不了解自家主母了。国公夫人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的小东西,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啥也没想,就是那么呆呆的盯着,一动不动。那张和她小儿子几乎一摸一样的小脸,任谁都会说“这个小东西肯定是三儿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