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衙内找他爹之前踌躇满志,誓要一定说服他爹许他尽快成亲。容国公昨日喝多了,今上午好不容易能多睡一会儿,下午还有应酬要接着继续喝,他儿子便逮住这点机会见缝插针了。他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恨的牙齿嘎嘣响。三衙内努力视而不见他爹的脸色,固执的偏要容国公醒来。“爹您醒醒啊,这都啥时候了您咋还睡!”
容国公的妾见父子俩的状况,生怕父子俩锵锵起来殃及池鱼,打圆场递给三衙内一块热麻巾,“衙内你伺候公爷热把脸,我去给公爷盛碗梨水去。”
她才不要待在房间。那父子俩都是两头牛拉不回来的倔脾气,她待在房间等着他们把火气撒在她身上嘛。容国公的妾室除了二爷的娘几乎都是他接受的部将之女,且还都是已故部将之女,为的是给那些战死沙场的部将们一个交代,让他们不至于丢了命还伤了心。这些女子做容国公的妾好歹是保证了自己和家人的衣食无忧,家中亲人不会随意被人欺辱,比失去家中顶梁柱,再跌落至饥寒交迫境地来的实惠。又因她们的特殊身份,国公夫人也不敢像其他家庭正室对待妾室那样对待她们,故而她们的处境比其他家庭妾室要好的太多了。这是梁人社会的现实,武将家庭的生存之道,无可厚非。我对这种武人的处事方式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庆幸是容国公接受了那些女子们,而不是让他的儿子们接受部将之女,不然容国公的仨儿媳妇真不是人当的。不说我的感受,说三衙内。他自是跟国公夫人一势的,理解归理解,抗拒也是真抗拒。他从小见惯了他娘为他爹的这些个妾们伤心头疼,无可奈何偏又不能不接受,自然没好脸色给那些个女人们。所以才有持无恐的敢直接到他爹妾的房间,来找他爹。“我找您真的有事啊,爹您醒醒啊!”
容国公是真的疼孩子啊,三衙内都这样“逼迫”他了,他还舍不得多说儿子一句话。尤其是这个儿子如今成了解元,给他装脸,他更是舍不得让儿子不高兴。“醒了醒了。”
拿着儿子递过来的麻巾,胡乱在脸上划拉几下,就算是洗脸了。“你有啥事啊?这么急,都不能等下午再说?”
似是责备,却是语气里一点责备的意思都听不出来。啥事?三衙内吭哧半天,才硬着头皮把之前想好的话说出来。“爹,我得……我得赶紧成亲了。”
不敢看他爹的眼睛,眼睛盯着床幔,只管说自己想的:“我如今也是举人了,很快又要拿进士了,爹您不能再把我当小孩了,我要自己顶门立户当一家之主。”
“我的意思不是说我要分家出去,我的意思是我要有自己的妻和子,我要对他们负责!我不能……不能让我的儿子没有名分,让人家看不起他!”
他自然是不会跟他爹说“婴宁怀孕了”。他清楚他说“婴宁怀孕了”,他爹会把婴宁认为是不好的,把责任全推到婴宁身上。婴宁是他孩子的娘,马上要成为他的妻,伤害婴宁就是伤害他和孩子,这种蠢事他决不能做。“我的意思爹您听明白了吗?”
偷瞄一眼容国公,见他爹脸上还睡意朦胧,有点着急,追问:“爹您明白了没有?我是说我再不赶紧成亲,我的嫡长子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爹,那可是我的嫡长子,您的嫡长孙!”
突然想起来他大兄有俩媳妇,改话说:“这不是我俩嫂嫂都没生小侄子嘛,万一我的嫡长子出生在俩嫂嫂生小侄子之前,我的嫡长子可不就是您的嫡长孙嘛。”
说完后直勾勾盯着他爹,等他爹说话。然,容国公并没有说话,也直勾勾盯着三衙内,似是等着三衙内继续说。房间里一时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响声……三衙内见他爹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关心他的嫡长子,不可思议的嚷道:“不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头老婆的命根子嘛。爹您咋不关心我的嫡长子,您的大孙子啊!”
“哈哈哈哈哈……”容国公被自己儿子逗的笑趴在床上,也不瞌睡了,“哈哈哈哈哈……”看到小儿子被气的涨成猪肝似的脸,强憋住笑,“三啊,你的嫡长子我的大孙子在哪呢?你都没说清楚让我咋明白啊。”
三衙内清楚他爹是在捉弄他,撅起来嘴只管生闷气也不说话,愤愤的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容国公不再逗儿子,笑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原本一件很严肃的事,让容国公笑的破坏了气氛。三衙内不可能和他爹计较,仍然撅着嘴表达他的不满。“最快啊。”
“多快?不参加省试殿试了?”
三衙内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我的孩子还等着我给他挣钱呢!我不拿了进士怎么养活我孩子?!”
他说的理所当然,容国公也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的三真的是长大了!”
容国公很满意小儿子的态度,小儿子没有沉迷于女丿色,是对他最大的慰籍。朝廷的爵位为一代爵,不要说富贵三代了,就是子辈的富贵都不知能不能得到保证。他子嗣单薄,拼尽全力也才为长子谋了个出身,其他两个孩子好在苍天眷顾,二儿子有了岳家的助力,最不济的小儿子也遇到了奇迹。他不求二子幼子像长子那样顶门立户,可也至少能养活他们自己的妻儿,不要成为败家的玩意儿,让他拼命换来的荣华富贵没到三代就完结了。他的一番苦心不求儿子们都能理解,至少儿子们要懂事。小儿子能在不足束发年纪懂得取舍,他真心感觉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他调侃儿子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
三衙内求之不得他爹问他,说出自己考虑清楚的结果,“等我殿试发榜的时候,可以吗?”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和自己的预想一样,容国公愉快的说:“好,我答应你。”
语气平静的如同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你答应了?”
三衙内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心塞得不可置信,“他爹怎么就这样轻易答应了?”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