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官家,官家待他也是长辈待小辈的态度。加上毕竟是容国公府的衙内,出身在那放着。出身决定格局,人小胆量不小,大场面也是经历过的,抵抗压力的心性要强一般人许多。除了初见官家时的慌张,他人很快平静下来,不能说做到如父亲那样谈笑自如,也不会失了分寸的畏惧什么。官家让他进宫是因为阿油鼠,他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都不能把阿油鼠的主人婴宁牵涉进来。婴宁怎么得到的阿油鼠,怎么训练的阿油鼠,他一清二楚,这情况定不能实话实说的说给官家听。一是婴宁是外邦人;二是怎么解释他和婴宁的关系?他和婴宁的亲事还没有公开,如若是让外人知晓他和婴宁有来往有了肌肤之亲,婴宁的闺誉必定保不住,甚至到那时他爹还会不会同意俩人的亲事,都难说。他不敢赌。他懂得事情的轻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只能拦在自己身上,绝不能牵涉出婴宁。婴宁对他来说不仅是爱人,还是他的福祉。保住婴宁就是保住两人的亲事;保住他的功名和未来。他想当进士还想当官,这一切离开婴宁是办不成的。他在入宫前组织的好几个理由、借口,如今都没用上。梁帝只是问了他怎么得的老鼠,之后就让他再跟鲍正文说一遍。“鲍正文”三个字对他来说是如雷贯耳,雷神恶魔般的存在。之前见他只知道此人“人黑、心黑、手辣”(梁城纨绔们都是这样说的),千万不能犯事到他手里。他乖巧伶俐,自是认为“鲍老黑”和他没有关系。此时见到鲍正文的黑脸,实实在在认为自己恐怕此生都摆脱不了“黑老鲍”了。他一躬到底,喊了声:“见过先生。”
他没有喊“恩师”,他想拉开和鲍正文的关系。等他拿了进士,属于天子门生,鲍正文自然能撇到一边置之不理。他不用再怕鲍正文“人黑心黑手辣”。鲍正文也在打量眼前的少年。还没有抽条的身躯,偏薄的有点弱不经风,不像武将之家的孩子,倒是病榻孱弱的文人家人。不由得心生爱怜。内心无形中更偏向不能毁了这棵小树苗。诶,惭愧啊,其实这完全是误会。三衙内之前是装病,连御医都瞒过了,可今日的口谕完全是突然而至,根本来不及装啊。他会让梁帝和鲍正文误会他大病还没有恢复,完全是……说出来好羞羞……完全是他最近来我院的次数太多了。这也不能怨他了。少年心性,初尝亲爱,又被默许了婚事,他哪里还能控制了自己的情感,自是怎么高兴怎么来。这种事不要说他,我自己一百多岁了不也是犹如尝一道美味的佳肴,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欲,吃了一次又一次,还觉得不过瘾。男欢女爱,本就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控制不住的后果,便是还未有成年的豆芽菜,更瘦更喘。梁帝和鲍正文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三衙内。对三衙内的偏爱和对阿油鼠的失望,梁帝心一软道:“三啊,你可有把握过明年的殿试?”
好嘛,直接越过省试提殿试,这是在梁帝看来“三”过省试不在话下啊。三衙内原本也是下定决心拿进士的,自是满口答应:“官家,小子的身体是不太好,可小子每日仍然坚持读书,夫子亦是搬至小子的家中,没日没夜的为小子授业,小子的功课并不曾因为小子病了而耽误。”
“小子知道自己水平还远远不够,需要加倍努力。但,小子仍然自认为能考了省试,到殿试拿个进士没问题。”
努力装出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妄自信表情。他的表情瞒不过梁帝的眼睛。少年人的自信和单薄到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体,使梁帝于心不忍。撇一眼低头不语的鲍正文。也不征求鲍正文的意见了,直接说出:“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