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上午,直到有人喊我:“翁主,您要喝口水吗?”
我的神识还不是很灵敏,竟然一下子没有分辨出这是谁问我。呐喊老黑对我的损伤特别大,受损的不仅是我的身体,还有我的神识,再加上珠子的捣乱,躺了三个月不仅没有修养好身体,反倒是差点把我的精神也拖垮。可恶的珠子!我迷迷糊糊睁眼,一张陌生大女孩的脸,正笑盈盈的杵在我的眼上方。我蹙眉。她没有胆怯,还是笑盈盈的说:“翁主醒了。我听排风姐姐说您昨天下午躺下再没有吃东西,这可不行呀,这太不利于您养病。翁主,来,起来吃了饭再睡吧。”
我沙哑声音问她:“你是谁?”
“奴是您的婢,上午刚刚过来的。”
婢女?王服送来的?他还是我行我素送来了婢女!这位大女孩婢女,二八年龄,浓眉大眼皮肤微黑,鼻头微翘显得鼻孔有点大,厚厚的嘴片露出姣白的牙齿,两侧一对虎牙。一头乌发自来卷引人注目,使我想起来之前见到过的昆仑奴。“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卑不亢依然是笑盈盈,“奴刚来还没有名字。翁主,您穿衣服坐起来吧,我给您只穿上上身,您坐在被窝里吃,吃好了再继续睡。”
依然没有忘记她的职责,倒是一个尽职的家仆。我轻轻的“嗯”一声,算是同意了。她调转身坐在床头,从两层被子之间拿出来我的绵袄,把我从被子里捞出来,替我穿上绵袄,又伸手向床幔外面……外面有人?天啊天啊,我的神识竟然没有发现外面还站着一个人!神识偷懒翘班了吗?外面人递进来我的兔皮坎肩,暖暖的,应该是在炭盆上烤过。这件坎肩是灰兔毛做的,里衬和镶边都是灰色的丝绸,我感觉穿上有点像灰兔子,不太喜欢,没想到她们竟然给我翻出来了。“外面是谁?”
大女孩回道:“是我和一起来的。我们都在等着翁主给我们取名字。”
我不高兴王服不经我同意就给我塞进来婢女,为了表达我的不高兴,我不想给她们起名字。“你们来了几人?”
“两人。”
“你多大?她多大?”
“我十六她九岁。”
九岁啊,我想起来慧娘,应该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可惜,我已经不在四夷馆住。提起来慧娘不妨多想一人,我又想起来替换我的那名女孩,道:“排风呢?”
大女孩调换坐在我的对面,外面的小女孩送进来一盆热水,她拿着洗脸布帮我擦脸,比排风擦的仔细轻柔多了。“这里有我们伺候翁主,排风姐去吃八宝饭了。我们来的时候带过来两车八宝饭和八宝粥,府里的人都在吃,翁主您的就在外面热着,马上也可以吃了。”
我惊呼:“两车!”
她笑盈盈的确认:“是,两车。一辆车上有两大桶,够全府的人吃了。昨夜熬了一夜呢,又稠又甜。翁主您是喝粥还是吃饭?”
我不得不感叹,王服真是用心啊。王服确实用心,他全家人为了这些八宝粥和八宝饭几乎整夜没睡。昨日王服差人去取银票的时候,他父亲和伯父都正在账房对账,研究这几天还要追进什么货。年底是商铺最忙的时候,一年全指望腊月过年前头这几天拼命挣钱呢,他家几乎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包括他的母亲和伯母、妹妹们,也都是在各个店铺或坐镇或验货。王服差人急要一千两,还没有说原因,账房自然是要问主家,让两位主家定夺。一千两对于王家也不是小数字,他父亲和他伯父相视一眼,凭借生意人的敏锐,立马意识到有事。王服一直都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好孩子,他伯父和他父亲也从来没有在钱上管过他。他们兄弟俩就这一根独苗,挣钱不就是给他的嘛,干嘛还管制他花销。昨日父子三人刚刚定下来这几日的进货增加款,此时王服就急要,且刚刚还是被人叫出去的。他伯父和他父亲一合计,二人跟随王服的小厮就到了包子铺。当然,这是背着王服的,他们不敢立马让王服知道。王服的伯父叫王佼,父亲叫王侥。王佼和王侥到店里听说王服见的是翁主,躲在后院里不敢出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怕王服知道了不好解释;不走,怕翁主知道了怪罪。王服送我离开后直奔包子铺后院,以他对两位父亲的了解,猜想他们必定在。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从账上一次支过这么多的银票,他两位父亲又都在账房,怎么可能不跟着过来呢。他倒不是说把伯父和父亲想的多坏,不让他花钱什么的,而是想着伯父和父亲因为这么大面额的交子必然担心,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所以他的腿还没有完全迈进后院,就嚷嚷道:“爹,叔,发财了!大好事!”
他管他伯父喊“爹”,管自己的父亲喊“叔”。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家乡的风俗。他家乡的人都是这样称呼父辈的,喊大伯为“爹”,其余依次为“二叔”“三叔”……大伯家的孩子是这样喊,二叔三叔四叔……家的孩子也是这样喊。王佼王侥的担心落地,齐问:“什么好事?”
王服拉圆凳坐好,卖关子说:“让您们瞎担心我跟着跑过来,我要惩罚您们多急一会儿,现在不告诉您们。”
倒一杯茶水,不理两位父亲,自顾自喝起来。王侥抬手拍打王服的头,“你个孬孙,好好地不说非要我打你才说是吧!”
王服假装气恼,撒娇发脾气喊:“叔!”
王佼扮成和事佬,“好了好了,小服赶紧说,你说了你叔还打你啥,他敢打你光我都不愿意他!”
彩衣娱亲,爷仨玩的不亦乐乎。王服正色道:“翁主跟我妹妹提了一门亲事,天波门杨府的衙内。刚才一千两就是给杨府的,他家遇到事了,急需银子应急。翁主来就是专门说这事的,跟着她的是杨府的马车和丫鬟,杨府应该是已经同意了。”
“不会吧!”
王佼兄弟俩齐刷刷的大声喊出来,不相信这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会掉下来砸到他家头上。兄弟二人一左一右齐刷刷拉着王服的左右胳膊,“小服,你说的真的假的?你不会是逗我们玩的吧?你爹和叔可都老了,经不起你这样忽悠。”
王服翻个白眼,“爹,叔!您们整天做翻身的黄粱梦,真的能实现了,您们为啥又不信了!”
王佼仍然是还没有相信,“小服,就因为是黄粱梦才不敢信啊,不然梦醒了一场空可咋办?”
王侥拉着王佼的另一只手,“大郎,你拧我一下,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
王佼反过来说:“二郎,还是你拧我吧,你的肉太厚,不好拧。”
王服无奈,“爹,叔,是真的,真的是真的!一千两都送出去了,这还能有假嘛!”
一千两虽然不是小数字,可兄弟俩能挣到。杨家的亲事,却是兄弟俩梦里都不敢想的。王佼继续说:“我怎么这么不敢相信啊,我真的不是做梦吧?”
王服看着兴奋不知所措的两位父亲,“爹,叔,您们坐下,听我说!”
“好好,听小服说。”
“听小服说,你就别说了。”
“好好,我不说了。”
“你看你,怎么还说?”
……王服无语,他精明到眼睫毛都是空的两位父亲,此时因为一件婚事做出来滑稽可笑的行为,真的是太无语了。“爹,叔,我们还是赶紧的想谁嫁过去,杨府有可能时候谁娶我妹妹……”“等等!”
王佼打断王服的话,问:“你说嫁娶?不是做妾?”
“不是做妾,翁主说了,是娶为正牌娘子。”
“爹!爹!”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