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上午。醒来之后精神头特别足,四肢百骸蓄满能量,仿佛把前些天的疲惫全都睡过来了。我回想这些天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体力劳动啊,奇怪这一觉怎么会睡的这么长?百思不得其解。不用怀疑其他,我睡觉肯定不是有人给我下药了,这点没有任何可能性。我是狐狸精,哪怕是被困在宿主的身体里,鼻子的功能还是在的,就梁人那点毒药的品种,根本瞒不过我的鼻子。不是我吹牛,饭菜饮水有问题的话,我绝对能闻的出来,这个我有十成的把握打保票。慧娘灰头土脸的和我打招呼:“小娘子醒了,起来吃饭,饭菜都凉了。”
她的话少气无力,人又无精打采,铁定是昨晚没睡好了。我看看房间内的摆设,只有我一张小床,她虽然人个头小,却也是不可能和我挤在一张床上的,不由的好奇她昨夜睡哪里了?“你昨夜没睡觉吗?脸色这样不好,灰暗的就和打更老刘头的脸一样。”
“啊,不会吧!”
她转身迈步到铜镜前,拿起来铜镜用袖子擦擦,左转转右扭扭,试图看清脸色。我见识了王服的清晰铜镜,不屑的说:“那个铜镜再擦也看不清,馆里配备的就不是好铜镜。一分价格一分货,负责采买铜镜的人一定吃了回扣。”
(就是没有我也要说有)慧娘不甘心的把铜镜扣在桌子上,“那谁着啊,我家还没有铜镜呢,我也不知道这个铜镜好坏。”
我同情的瞄她一眼,继续吃油饼喝汤。像慧娘这样的人,一辈子就这样辛苦的活着,好吃的没吃过、贵重的没有用过,浑浑噩噩一辈子,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全都填了那张嘴。“慧娘,我问你,让你嫁人,一个是士大夫家的衙内,没有钱;一个是庶民家的有钱人,没地位。你选谁?”
她丝毫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当然是衙内了!”
“可是衙内没有钱啊!”
她笃定,“怎么会呢,官人家哪有没有钱的!让我去官人家当妾我都愿意,当然,如果是去做填房更好了。”
我看着她一副向往的表情,悲哀气息由心底发出。“你为啥不想着直接嫁做头婚娘子?”
她的嘴撇到了南地,“小娘子,这样的梦你就不要做了。衙内头婚是要嫁妆的,你有嫁妆吗?”
“还有娘家。媳妇们在婆家受不受欺负,全看这个娘子的娘家有没有人。如果她有五六个兄弟,婆家人连个屁都不敢放。谁敢欺负她,直接让她娘家兄弟打过去,看谁还敢欺负她!”
我想起来王服说他嫁给秀才的姐姐,清楚慧娘还是社会阅历少,如果这个媳妇的门第低,娘家再有兄弟也不敢打上她婆家的门。“小娘子,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啊?”
我眼前浮现出王服,随口答:“我会选有钱人吧。衙内没钱,我不想跟他过穷日子。”
“啊!”
慧娘不相信我说的,走过来仔细盯着我看,试图从我脸上看出端倪。“你为啥不想嫁给衙内?”
我把最后一口油饼塞进嘴里,“我就是衙内啊!你忘了,我是翁主!”
“呃。”
她失望的走开,拉条凳子去坐院子里,不再理我。我也说不清为啥会选钱,我是真的看上了王服家的钱。假设二爷也向我提出了求亲,我想我还是最终会选王服,不是说二爷对我不好,事实上他对我很好,可我也说不出来理由,就是心里明白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嫁给他不如嫁给王服让我心里踏实又安心。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法术,可我的预感很准,我和王服在一起肯定会比我和二爷在一起放松。就像昨日我睡醒时,我对王服就敢直接下手擦他的脸,甚至不惜擦破皮,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斥责。可,如果换做是二爷,我或许会迟疑;或许最后我还会下手擦他的脸,但绝不会像擦王服的脸那样肆无忌惮,会小心翼翼的怕点什么。我知道我肯定是不会怕二爷的,二爷也不会斥责我。但,我的心会忌惮,不自觉地忌惮,不敢放肆!这就是王服和二爷的不同。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出身不同,我才不自觉的差别对待他们。不是我势利,是社会就是这样,人和人之间是不平等的。王服正是因为不如二爷的地位高,我才敢放肆的对待他,因此,和他相处才比和二爷在一起更自在。我这样想就有点欺负王服的味道。是的,我承认这一点!我不想委屈自己,二爷家的门第高,进他家的门我算什么?一位落魄翁主,呵,呵呵,别忘了加永玛这位真翁主在呢,和她比我什么也不是。进王服家的门,他一家人会供着我,假翁主也成了真翁主。我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会给我脸色,我不用受气。被人捧着和被人踩着心里的感受当然是不一样的了,我的寿命足够长,我不用象世间女子那样背负世俗、家族、父母、兄弟姊妹、甚至侄子侄女,我只需要我自己感觉好就行。我的生命足够的长,如果我和王服过的不好,我可以离开,再去选择。我相信在另外一个地方,肯定还会有另一个二爷让我重新选择!再说,最最关键是王服家的所有钱都是我的,这一点我最喜欢,也是我选择他的重要因素。我是不会法术的狐狸精,我变不出来人类的钱,除非我生活在张家村不需要钱,否则,只要我在人类社会生活一天,我就必须有钱。我一拍大腿,暗暗下决心:“就这么定了,嫁给王服!”
我的生命足够长,长到权力地位在我眼里没有太大的价值。一个时代的更换也就是一位皇帝在位的那些年,对我而言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几十年是人类的一生,对我不过是看了一场戏,他们的权力和地位过期作废,我要了毛用没有,还不如真金白银实在,握在手中可以花百年千年。想通了这件事,我完全安静下来,开始了猪一般的生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吃不睡的时间是练字,以至于我都忘了到底有几天不见老黑了,被关在房间又是几天了。我忘记了时间,别人没有忘记,他们替我查着呢。陈娘子在一个雨后的下午,光临了我的屋。今日,她没有端着她那标志性的冷霜,而是在屋门外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小娘子,练字呢。”
“哎呀,小娘子的字真是好啊。怪不得林翰林称赞小娘子的字好,说‘没有十来年的功夫,不可能练就这样的字’。小娘子这一手的好字,真真是让人羡慕啊。”
林翰林?我立马警觉起来,我的字怎么到了他手里,他要做什么?这次我没有立马爆发,自顾自继续埋头练字,一句话都没有和陈娘子说。你们把我关起来,还指望我对你们笑脸相迎,做梦吧。陈娘子向后面跟着她的人挥挥手,后面的人鱼贯而入,三个托盘放到我的床上。房间太小,桌子我又占着练字,她们除了床上没地方放。与此同时,院里还有几只箱子抬进了我隔壁的房间。她指着托盘笑盈盈的说:“这是前几天给小娘子做的衣服,我给小娘子送过来。”
这么多?我猜一个托盘里放置的是一套,厚度在那里摆着呢。叠的再整齐,没三五件也不可能摞的那么高。“为什么给我做这么多衣服?过两天加永玛成亲,我就该回草原了,这些薄衣服根本用不着,你还是帮我换成实用的厚衣服吧。”
陈娘子嘴巴张两下,改口说:“冬天的衣服已经按照小娘子的尺码在坐了,这些衣服是让小娘子现在穿的。”
我头也不抬,仍然冷冰冰的说:“你们梁人真热情啊,把客人关起来,还奉上这么多的好衣服。”
陈娘子后退两步坐到条凳上,缓缓说:“我知道小娘子有气,可这要说也是小娘子自己说话不知道照护,什么话都说惹来的麻烦啊。”
提示道:“小娘子那日说什么复国伟业,正赶上我们的节日前夕,我们也是为了稳定团结,才不得不这样规劝小娘子,希望小娘子清醒清醒。”
这么说,还是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