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陈时宇直到确认一切安稳后才松开楚佳桃,他眉头微皱,小心地询问着楚佳桃有没有受伤。此时,他却叫楚佳桃跟着陈慕涵、林语珊先下车,自己不知要做什么。
“你怎么啦?”陈慕涵有些烦躁。人们都在往门口涌,他们不能在过道里停留太久。
“司机一个人怕忙不过来,我帮他一下。”陈时宇看了一眼的确看起来紧张不已,焦头烂额的司机,对其他三人道。
“啊……?”陈慕涵有些无语。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孪生弟弟和自己性格一点也不像,仿佛有一种“圣人”般的气质,这种情况下竟然提出在他看来正常人都不会提出的想法。想到过往的一些事情,一股没由来的火气就往外冒,他不由得怒斥道:“你疯啦?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快点儿,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呢。”
楚佳桃赶忙把陈时宇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这样一来过道又重新通畅了。车上确实十分混乱,仍有许多人停滞在车门口对司机抱怨,要求赔偿等等,这司机似乎有些嘴拙,不知该怎么安抚,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
楚佳桃一边拉着陈时宇,让他别挡着通道,一边仰着头看着陈时宇的背影。她心里冒出一种异样的情绪,有一种微妙的酥麻感从她心头升起,在她的胸口化开。她为此感到有些不安,适才陈时宇的所作所为,好像刚好击中了她心中的某个部分,某个她自己过去也一直不知道的情感死穴。
“陈时宇,陈慕涵说话不好听,你别管他。不过我觉得的确应该赶快下车,因为你看,后面的情况现在一点也不清楚,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发生事故。车子停在山路中段,本身就很危险,要是万一发生什么爆炸——呸呸呸——我是说万一,就麻烦了。你想帮那个司机是好的,不过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不是吗?还是先和我们下去吧,我们四个人是一起来的,不要轻易分开。”林语珊态度和缓,有条有理地对陈慕涵说。难得她冷静,在她说话的同时,仍有不少从过道挤过去的人,不时用奇怪的延伸看着他们。
陈慕涵对陈时宇有成见,不过林语珊多少能感受到,陈时宇现在其实并不是单纯地想发扬无私高尚的品格,学雷锋做好事,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只是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处于某种别扭中。
至于这别扭,当然是和楚佳桃有关。
小桃啊小桃,你快说句话啊。
“那我们先下去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陈慕涵生气地说。“喂,你要不要一起下去?还是你要跟他留在车里学雷锋做好事?”陈慕涵明显讥讽道。
陈时宇脸有些发红,本来他此时在这里坚持就稍微有些偏离“帮助司机”的初衷,被陈慕涵和林语珊那样一说,更有些挂不住面子。是的,他在别扭,他很生气。他在为楚佳桃一路上的拒绝生气,尽管他那么耐心诚恳地不断道歉,内心深处却仍旧有一丝难受。他不觉得楚佳桃有义务做些什么,也不觉得自己不能被女人拒绝,只是……楚佳桃的表现分明表示了一点——她和他在一起,对她而言是一种负担。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做些自己平日里熟悉的、擅长的事,提出留下来帮助司机并不是虚伪,他真的打算那么做,既能帮助别人,又能暂时平静自己的心情。对他而言,帮助别人有时候其实是他缓解内心烦躁的一种方式。
“你们……你们先下去吧,我来劝他。”楚佳桃忽然从陈时宇身后站出来说。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她能感受到自己前面那个大男孩此时此刻的心情。那个刚才在危急关头拼命保护自己的男孩,此时处于恼火之中的男孩。公主虽然不爱王子,可是王子却总是本能地守护公主,王子生气了,却不会对自己发脾气,而是用其他别扭的方式表现出来。这种方式,竟然是帮助别人!
陈时宇自己也没想到,他低估了楚佳桃对自己的情感。楚佳桃当初答应和他在一起是有理由的,那理由比他能想到的,楚佳桃自己意识到的,林语珊、陈慕涵或者任何其他人洞察到的埋得更深。
陈时宇身上有种东西,能触及到楚佳桃内心深处的需要。
这一刻,林语珊也感受到了——他无意间刺中了楚佳桃的情感死穴,而这种无意又带有某种命中注定。
林语珊拉着陈慕涵下车了,留下楚佳桃和陈时宇两人。
“司机师傅,您真得给我说清楚,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家小孙子吓到啦,您看,他一直哭个不停,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吧?这荒山野岭的,我下车?我下车我去哪儿啊?”那个带着孙子的阿姨还在和司机抱怨不止。
“是啊,您看我这块擦伤,都出血了啊您看,您说出了这种事,到底谁负责?我们全家是来玩的,不是……”
“大家可以先下车再说吗?大家的问题我会一个一个解决的,一会儿等警察来了,大家想找警察的找警察,想去医院的去医院,现在情况很特殊,大家先下车再解决好吗?”
“下车?下车一会儿您开走了,我们哪儿找您去啊?而且我们一会儿坐什么车啊?”那个阿姨紧紧地攥着自己小孙子的手,高声嚷道。
“就是就是,您先说医药费谁负责吧?要不我们不下车……”
“这位阿姨……”陈时宇忽然笑容可掬地出现。
“您好,先生……”楚佳桃也柔声对那位有擦伤的大叔开口。
他刺中了她的情感死穴,我之前的判断错了,她很难离开他的。林语珊回头看看还在公车上替大巴司机结尾的两人,心中暗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楚佳桃自己其实就是那样的人,她渴望帮助别人,渴望自己能被别人所需要,但因为自身的害羞,一直难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陈时宇就像她的眼睛,不,她的翅膀。如果楚佳桃对世界有一种渴望,却因为害羞和胆怯难以迈出第一步,那陈时宇就是他的最佳助力,带她,飞向远方。
他们两个一样的傻,能走到一起并不是没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