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玥微不可察地拧紧眉心。
这死女人张嘴就很臭。
闭嘴那张脸又很丑。
“哪来的丑八怪,嘴里倒了夜香?说话跟夜香夜游一样。”
沈云玥跟傅玄珩说话,那凉薄带寒霜的眼神却落在了锦衣华服妇人身上。
妇人脸色一变,她身边的仆妇快步上前。指着沈云玥训斥:
“大胆,这是我们牧府大夫人。哪个穷乡僻壤钻出来个讨饭的没规矩。”
“嬷嬷,有不长眼的不懂规矩。你就教导一番,省得二弟妹往后带着穷酸味道冲撞了旁人。”华服夫人殷红的指甲翘起。
悄悄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男人。
那男人生得很好看,一双不悦的丹凤眼看了牧修瑾。
他眼尾扫了局促不安的沈慈恩,收敛起一闪而逝的异样。
“是,大夫人。老奴就替二夫人教训一下。”
她举起手来就要打沈云玥。
沈云玥冷笑一声,抬脚踹了过去。想打她的人太多了,还得看看够不够资格。
力气太大,直接将仆妇踹到华服夫妻二人面前。
华服夫人厉喝:
“沈慈恩。”
沈慈恩的指甲掐进手心,努力给自己壮胆。
不能让沈云玥在这里被欺负,眉心笼起寒意,冷声:
“何芸芸。你平日在牧府威风也就罢了,别在我娘家人面前抖威风。”
牧修瑾和牧修明两人闻言皆看了过去。
牧修瑾眼里闪过心疼。
牧修明则是莫名的情愫涌动,这个女人有年轻那时候的样子。
何芸芸?
沈云玥明白了,这是何路雪的姑姑。
只是那个牧修明的态度很奇怪,好似跟沈慈恩很熟悉一样。
再看何芸芸,一张脸狰狞地发疯。
“我想打死你的心都有。”何芸芸淬了毒的眼神看向沈慈恩。
“你这种勾三搭四的贱货,就该浸了猪笼。”
牧修明面色一变,“够了。”
何芸芸扭过头,眼睛通红。
“不够。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有她吗?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惯会装可怜博爷们的同情。”
“二弟,你是个不中用的废物。你以为她沈慈恩真会守着你吗?”
“她心里只怕也想着你大哥,瞧她不要脸的骚样子。你我二人都是傻子,被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给骗了。”
牧修瑾伸手紧紧握着沈慈恩的手,感受到她颤抖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大嫂,还请慎言。我跟慈恩少年夫妻,自是恩爱和谐。
我记着慈恩的情,往后别泼污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牧修瑾说了长句的话,又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沈慈恩蹲下来轻拍他的后背。
随即缓缓地站起来,注视着何芸芸惨然一笑。
“何芸芸,当日你我同嫁牧府。在庙里躲雨,那一场意外导致你我上错花轿。……”
沈慈恩说话很轻,“当日你说和大哥入了洞房,将错就错。
过后,你学着掌管牧府家事。我照料患病的夫君,不问其他事。
既然如此,为何一直以来针对我?”
何芸芸心底的嫉妒疯狂生长,她当然针对了。
这么多年来。
自己的夫君一直爱着沈慈恩。
要不是当日公婆压制,他就要换回新娘了。
沈慈恩那个贱人就该嫁给废物。
应该每天以泪洗面,怎么还能长得这般好看。
她的枕边人喜欢沈慈恩,那个在京城初见便展露才情的女人。
她从第一次见到沈慈恩,便被人说何家从废太子妃后,再也不会遇到如沈慈恩这样有才情的女子。
她,如何忍?
“还不是你朝秦暮楚,够不要脸。”她咬着后槽牙,带着滔天的恨意。
沈云玥心里一惊,看来沈慈恩在牧府的日子也是像刀尖上行走。
沈家的人如何能被旁人折辱,还是她们的对照组何家。
松开了傅玄珩握着的手,沈云玥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走到何芸芸面前,仰着脸耻笑:
“当了婊子也要立牌坊,说的就是你牧大夫人吧?”
何芸芸脸色一变,就连牧修明也跟着皱眉,这个女孩子嘴巴太毒太嚣张。
“放肆。”
沈云玥杏目怒睁:
“该说放肆的是你。我要是你做了缺德事情,就好好地躲在家里过日子。
当年错嫁一事,真的是意外吗?
恐怕有人不愿意嫁给得了痨病的次子,爱慕有权势的长子。
这才提出双姝同一天出嫁。”
“破庙的事情,认真查下去怎么没有痕迹?你费尽心思得到了有权势的男人,还想着逼我姑姑走入绝境。
何家姑娘果真心思狠辣,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牧修明心里一紧。
错开眼神落在何芸芸脸上。
何芸芸眼底一闪而逝的异样,还是被捕捉到了。
他心中酸涩地发疯。
这些年容许何芸芸针对沈慈恩,也是听说当年她先失了名节于牧修瑾。
如果这一切从来都是算计,那他这些年岂不是恨错了人。
也让沈慈恩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屈辱和痛楚。
不。
牧修明不相信。
他不允许自己看错了人。
他一向宽于律己,严于律人。怎可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当年他也曾提出,他同时娶何芸芸和沈慈恩。再重新给牧俢瑾找个贫家女子冲喜。八壹中文網
可……
沈慈恩宁愿要个废人也不要他。
是沈慈恩负了他,是她的错。牧修明看向沈慈恩,晦暗不明的眼里满是恨意。
沈慈恩和牧修瑾十指紧扣,彼此手心的汗水交融在一起。
她解释过了。
可又有谁能真的相信她?
现在听到沈云玥三言两语,沈慈恩的喉咙酸胀得难受。
坐在轮椅上的牧修瑾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慈恩。”
沈慈恩蹲下来,眼尾处的细纹柔柔的。
“怎么了?”
牧修瑾眼里的宠溺和深情像澎湃的湖水,“别担心,有我在。”
“你顾着你身体。”
沈慈恩低语。
两人似乎都没有发现,从方才到现在,牧修瑾的身体似乎好多了。
牧修明看着二人喁喁私语,心里也快要被嫉妒和恨意给淹没。
傅玄珩眉头一皱。
牧修明夫妻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见牧修明的眼神又偷瞄沈慈恩,何芸芸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朝身边的嬷嬷一个眼神过去。
那个仆妇上前拽沈慈恩。
“二夫人空口白牙就想诬赖我们大夫人。”一边说话,手里还下死力气去掐她。
沈云玥更是火冒三丈。
敢当娘家人面前打人?
她上前一步,瞧着仆妇比她高了好多。
一脚狠狠踢向她的膝盖,仆妇膝盖痛得发懵,跪在地上。
沈云玥拍拍手,“你个刁奴。”
抬手左右开弓,连打了十来个耳刮子。
“不自量力的东西,跟你那黑心黑肺的主子蛇鼠一窝。”沈云玥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驿站的人。
有人躲在门口偷看。
也有同是延陵府的人看到了几位,认出了牧府的大夫人和不下蛋的二夫人。
纷纷驻足停看。
牧修明摁了眉头,扫过围观的路人。
“二弟,快让小辈停手。”他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阴冷。
沈云玥冷哼一声:
“你是谁啊?让我停手我就停手,当我不要面子的吗?”
沈云玥一脚踹过仆妇,将她踹到何芸芸身上。
一下子把何芸芸撞倒在地上,身边的几个丫鬟赶紧搀人。
牧修明摸着腰间的玉佩。
“我劝你还是别要面子了,不然我怕你要不起。”
牧修明的话里带着警告。
傅玄珩望着这几个人,脸上神色有些莫测。沉声:
“我家娘子天生脾气暴躁,想不给谁面子就不给谁面子。怎么?你不服气吗?不服气就给我憋回去。”
他看了一眼牧家带出来的几个人,身手皆是普通而已。
何芸芸好不容易在丫鬟仆妇的搀扶下爬起来。
狼狈地整理了头上的珠钗,“沈慈恩,你胆敢让你家小辈这般折辱我?”
沈慈恩淡淡地移开眼神,望着沈云玥。嘴角噙着笑意,难怪会让小侄女当家。
有了沈云玥,沈家就不会散。
乡村布衣粗茶淡饭,说不定还更幸福。
“何芸芸,人在做天在看。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沈慈恩爱怜的睇了沈云玥。
旁人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
“当日牧府换了新娘,不是说二房二夫人滥情,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我看这位小姑娘说的才是事实。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倒打一耙的人多了去了。”
“牧二夫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和二爷看着就很可怜,堂堂牧府嫡系一派,衣服打扮不如街口豆腐西施一家穿得好。”
……。
众人再一对比。
一个是早几年前流行的缎子,上面的花色也过时了。
另外一个锦衣华服,用的全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头上的那一套头面,差不多也得千八百两银子。
“可惜,牧二爷当日也惊才绝绝。若不是赶考路上出了事情,怎么会连媳妇都护不住。”
“如今拖着一副痨病身体,连个子嗣都没有。”
“牧府二房偌大的产业,跟他是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喽。”
有个声音更是盖过了其他声音。
“牧大爷继承了二房的产业,对弱弟苛刻狠毒。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此话一出。
众人皆是一副异样的眼神落在牧修明夫妇脸上。
“这夫妻二人吃相太难看。”
说话的人乃是牧修明的敌对派,遇到了自然想办法踩上几脚。
牧修明脸色阴沉,冷声:
“二弟,这是你心里所想?”
“牧修明,你问一个在你手里讨饭吃的人就不对了吧?他就是想说也不敢说。”
牧修明:……。
牧修瑾:……。
“哼。二弟,你别被人给骗了。给我们牧府抹黑。”
牧修明深深的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沈慈恩,心里莫名的恼火。无名的焦躁涌上来,率先上了马车。
冲着小厮厉喝:
“回府。”
小厮迟疑了下,看着还没上马车的何芸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