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之后的顾长峰，直接给我分析起了林家澎与顾晨之间的矛盾根源。
林家澎拒绝钢材厂改组，顾晨则是想要迅速完成改组；由此可见，二者之间的矛盾，源自于这里。
钢材厂，从最开始的小作坊，到现在现代化的厂房，期间经历了二十年。林家澎是顾长峰的追随者，毫不夸张的说，这二十年，是林家澎在顾氏的二十年，是他成功登顶宏峰的一个见证。
顾晨所代表的，是我二叔他们那一家，身为顾氏的创立人之一，他们手下的人，没人出现在宏峰，这很不正常。
我能做出这种判断的前提，来自于顾晨着急改组的行动。
假设他们家在宏峰有自己的势力，可以跟林家澎抗衡，或许，他不会这样着急，反而徐徐图之了。这还是顾长峰带给我的启示。
此刻，我明悟了一些东西，或许打从一开始，我就看低了林家澎，高看了顾晨。
林家澎能在今天下班就去看望顾长峰，就是最有力的佐证。因为他清楚，自己去找过顾长峰以后，我这个没有良心的父亲，肯定会联系我，进而传达一些东西。
至少，我现在就知道了，林家澎之所以没有驳我面子，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他是顾长峰的人。上午我们在他办公室，发生的种种，不过是他配合我的一场戏！
我缓缓睁开了眯起的双眼，有些不确定的对顾长峰说道：“难道说，钢材厂里有什么人，是顾晨他们很忌惮的，不得不用改组的方式，将那人清出去，然后才有实力跟林家澎掰手腕？”
“还有呢？”
很明显，顾长峰一直在等我开口，当我话音落下，他又给我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还有？
还能有什么？
“昨儿去宏峰的时候，顾晨组织了一个小会，主要是让我认认脸，也让他们知道公司从此以后会有我，这么一个人。
当时，我所看到的现象，是我表舅跟他，在公司里几乎是互相制衡的一个状态......所以，我觉得，或许顾晨的势力没那么弱，他完全没必要这么着急改组厂区。”
“这就意味着，你觉得林家澎的势力很弱？”
我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在你跟我说这些之前，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我觉得，是自己天真了。”
“你可不就是天真了。”只见视频中的顾长峰，哈哈大笑道：“我的儿，你那表舅跟我身边二十年了，他什么人我会不清楚？”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嘿，这次你没反对我叫你儿子。”
“.......你能不能正常点？”
“我本来就是病人，为什么要正常？”
“顾长峰......”我下意识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张了张嘴，总归没再说什么更过分的话出来。
“顾灿，这么跟你说吧，你表舅以后注定会进顾氏董事会的，你们宏峰里面，百分之八十是他的人......啧，这好像也不准确，毕竟这百分之八十里，有很多是你母亲留下的。
至于你弟，他刚在宏峰待了多久？就算收拢了一些年轻人又能怎样？大不了到时候找个由头开了就是。”
他满不在意的说着，他也有这个资格。毕竟，宏峰只是顾氏旗下的一家分公司而已，即便这家公司，会为他带来很多利润也不例外。
顾长峰的这番话，又给我提供了几条对我消息：宏峰里，有母亲给我留下的人，我应该可以信任；林家澎没架空顾晨，极有可能是他的授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最直接的目的，是他们想把顾晨留给我练手！
想到这些，我猛地看向了顾长峰，大喊道：“我他妈就知道你们让我回来准没好事儿，就算厂子改组又能怎样？这不过是你旗下的一家工厂而已！跟宏峰的那些年轻人一样，可有可无。”
原本，我觉得是自己套路了顾长峰，现在看来，被套路的那个人，其实是我自己。只是我不自知而已，反倒自以为是的觉着，那些计划非常完美。
此时看来，竟是那么的可笑！
顾长峰笑而不语，眼睛轻轻眯起的样子，异常得意。
“我这个脑子啊。”
我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不无懊悔的说：“老顾，如果我不回来，是不是也可以？”
顾长峰无所谓的回道：“你妹妹没有强求，我也没有强求。”
“靠。”
有些不满的吐出一个脏字后，我又对他问道：“你建议我去钢材厂看看，怎么着，那又有什么等着我发现？既然你早就计划好了，不如现在就告诉我，咋样？”
“你见过哪个棋手在下棋的时候，会把下一步走哪，告诉自己的对手？”
“我是你对手嘛，我明明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
“既然你有这个觉悟，我更不能告诉你了。”顾长峰颇为自在的说道：“顾灿呐，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了你一些，余下就看你的选择了，别让我失望。”
“你算老几？”
“行，你可以不在意我，但你得在意你的母亲吧？”
“......别跟我提她，你不配。”
顾长峰默不作声，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视频通话陡然结束。
是他挂断了，看他最后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吧，毕竟，如他一般自私的人，让他承认错误，真的很难。
可哪怕他承认了错误，对我忏悔，又会怎样？我能原谅吗？扪心自问，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母亲的离世，是我心底最大的痛。
无论谁，都没法将它抹平。
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我随意的将手机丢在了桌子上，看着眼前的饭菜，我已经没了丁点食欲。自嘲的笑了笑，我翻出了刚刚被自己慌乱中藏起来的香烟。
抽出一支，吧嗒点燃，很快，我所处地方，就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烟雾，我迷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烟头处的火星儿，与屋子里的橘黄色灯光，交相辉映，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