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澎的话,来的突然。
好似一块巨石,投掷在了我平静的心湖上。
这个时候,我必须承认,自己的计划完全被他打破。事情的发展,也已经来到了一个我无法控制的状态。
我很反感这种感觉,但我又必须接受。因为他说的对,这些道理,以及很有可能实现的事情,我一早就清楚。只不过我一直在逃避而已。
轻轻吁出一口气,我终于开口,对林家澎回道:“舅舅,这些事情,还没发生,我觉着......”
“总不能没发生,就不去理会吧?”林家澎打断了我,说道:“顾灿,直到这个时候,你还对我很抗拒?
那我就直说了吧,相对于你现在这样,我更欣赏昨天的你。因为那个时候你跟你父亲很像,能够抓住事情的内核,以及人心的薄弱点。”
又一个说我跟顾长峰很像的人。
我张了张嘴,刚要反驳,可惜林家澎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只见他继续说道:“我们之间的亲情很脆弱,我懂。
不管怎么讲,自打你母亲离开这里后,我就跟她淡去了关系,这是事实。所以你对我这个舅舅没什么好感,我也无话可说。
但是,这个时候,我们必须站在一起。”
“利益。”
我说出了总结,也是可笑,昨天我胁迫他站在我这边的理由,此刻,成为了他说服我的说辞。
“没错,就是利益。”林家澎淡淡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至理名言,咱们舅甥之间,就算没亲情,可也有相近的利益不是?
不管你承不承认,在昨天那场会议之后,我的身上就被打上了你的标签......归根结底,就算没你的标签,也会有你父亲的标签。
假设,最后是你二叔那一家子胜利了,接手顾氏,最后我的下场会怎样?顾灿你是聪明人,个中关系你肯定清楚,我之所把话说开,就是为了告诉你,整个宏峰,你能信任的人,只有我。”
林家澎说的很对,我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但是让我仅凭他说的对,就去相信他,进而在公司做什么事情都去依仗他,我敢肯定,最后我肯定会给自己埋下隐患。
能站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有谁会是简单的呢?
“舅舅,我不信任您,还会信任谁?”
我就这么的看着他,半真半假的道:“宏峰是我妈留给我的,跟顾家还有顾长峰都没关系,我来接手,顺其自然,法律支持,情理之中。
至于我那弟弟,只要他做的不过分,我也没必要动他。如果......您说的那种情况真的出现了,老顾还在呢,他不会看着不管的,您且放宽心。”
林家澎在唆使我跟顾晨博弈,而今,随着我这番话的开口,我也跟他处在了一种博弈的状态中。偏偏,我们谁都懂,却不能表现出分毫。
“有你这话就中了。”
林家澎笑了,这个时候,他的笑脸,才是一个长辈对晚辈应该流露出来的。
“我一直都是这个心思的。”
“那就当是我想多了,行吧?”只见他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继续劝说我道:“大外甥,其实顾晨现在的行动,就是架空你的信号。
你要尽可能的制衡他,即便现在不把他踢出宏峰,也要想些办法,让他游离在核心圈子之外。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会把自己的人告诉你。”
“财务部是您的人。”不待林家澎开口,我便率先说道:“两个副总,其中有一个是您的人,市场部里,也肯定有您的人。”
“哦?”
林家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为什么这么说?”
“从他们对我的态度看出来的呗......昨天那场会议,财务部总监,是第一个对我流露出善意的人,扪心自问,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人格魅力,没到那种让人见了就谄媚的地步。
偏偏他做了,那么,这就值得我深思了。至于那副总,从他在看顾晨的眼神里就能想到个大概吧,毕竟昨天顾晨的位置,应该是两个副总之一坐的。
其中一个,在看到顾晨坐上的时候,什么表情都没有,习以为常。另一个也是,只不过,他的表情多少有些波动,依着舅舅您的性格......”
话不用说透,在我点出来这俩人的时候,林家澎就笑了,直到我现在刻意停顿下来,他象征性的鼓了几下掌,这一幕更坐实了我的分析。
“市场部,可一直都是顾晨那小子的大本营,那里面,我怎么安排进去人?”
“利益喽。”
“聪明。”
“倒不是我聪明,这种事情很正常吧,宏峰表面上是一块铁板,实际上,您跟我那弟弟,各占一半。如果我没猜错的,其实在知道我要来这的消息之前,顾晨应该也找过您吧?”
“那你猜猜,我们之间说了什么?”林家澎没有否认,转而对我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无外乎跟利益有关,他可以保证不动您的位置,而他的要求,则是您跟他一起,将我排挤出去,我这么想,没错吧舅舅?”
林家澎终于有了色变,他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我看了许久,才故作夸张道:“你这小滑头,谁敢说你简单,我第一个就跟他急。”
“舅,不是我多聪明,公司里的事儿,涉及到了这个层面,无外乎就是这些。您也甭问我,您为什么没答应他的话。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二叔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顾晨是他儿子,相对于他们父子,你更愿意相信老顾。”
“怎么不是你?跟你父亲比起来,咱们之间更亲近。”
听到这话,我直接不屑的说道:“您可得了吧,娘亲舅大,这话固然没错......但我没见过二十来年没见过面的舅甥,会有多么亲近,在您心里啊,指不定觉着我顾灿有多好控制呢。”
图穷匕现!
我终于在此刻,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我能用利益捆绑他,他也能用利益反过来制衡我,在这个基础上,进而让我变得更容易掌控。
但我从小接受的那些教育,母亲患病时见识过的人情冷暖,又怎会是白白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