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打招呼的方式，着实让我惊了片刻。
在我想来，顾晨对我的感官绝对不会很好，加上他们这些人，都知道那公司现在属于我。这也代表着，他想要完成工厂改组，注定了要跟我站在对立面。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碰面时会有好脸色吗？
不会。
然而，顾晨这个比我小了一岁的年轻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会。且他在做这些举动的时候，浑然天成，看不出一点表演的成分。
仿佛时过境迁，他再次见到我这个所谓的哥哥的时候，是真的开心。
如果，现在顾长峰是健康的，顾晨这样表现，还可以理解；偏偏在眼下的当口，一切都变得玩味了起来。
我只回复了他“你好”两个字，没有顺着他提起的话题聊下去。
没必要是其一，最主要的是，让我跟一个毫无印象的人攀交情，我真的难以做到，更何况，这个人的身份，还是来自顾家！
顾晨见此，也不尴尬，微微一笑，收回了自己的手，随后又坐到了顾长峰的病床边上。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见到他。
几天时间，他的变化不小，至少脸上的气色要比我离开时好了不少，我没有主动开口，顾长峰也是如此。
我们很默契，就这样对视着。
他躺在病床上，嘴角挂着笑，我站在他的床边，表情淡然。
“来了？”
终于，是他打破了沉默，“听小蔚说，你是凌晨到的？”
“嗯。”我点了点头，很不客气的回道：“你又一次的赢了。”
“这话从何说起？”
“你自己知道。”
“巧了，你爹我还真就不知道。”
“......”
张张嘴，我终究没有反驳什么，毕竟顾晨这个外人还在这儿。我有自己的计划，这个时候不能让他人见识到我与顾长峰之间的矛盾。
准确的说，是不能让他们看到最直接，最恶劣的那面。
“坐吧，跟你弟好好聊聊。”
此刻的我，正背对着顾晨，所以在顾长峰说过这句话后，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听老顾说，你想让钢材厂改组？进军新能源产业，对吗。”
我始终无法叫出那个陌生的称谓，所以用了老顾来称呼他。
顾晨在我开口的时候，就保持与我直视的状态，“没错的哥，现在时代的发展你多少也清楚一些，钢材厂，毕竟已经到了一个市场饱和的阶段。
我们这种民营企业，想要谋求更多的利益，就必须要进行改组......恰好，咱们国家正支持新能源企业，一系列的扶持，足够咱们趁势而为。”
我没有理会顾晨给我画出的饼，继续问道：“钢材厂没有固定的客户？”
“呃，有的。”
“业绩呢？是亏损的状态吗？”
“不是。”
“老主顾，是否会给我们带来新客户？”
“有不少。”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钢材厂不仅仅没有亏损，反倒逐个季度，都是盈利的状态？”
顾晨“嗯。”了一声。
“所以，那咱们为什么要改组？尤其是进军新能源，这种新兴、要求科研技术极其严格的产业？”
钢材厂经营这么多年，顾长峰一直保持运营，从这就能看出来，这家厂子足够供给上属公司的经营。二十几年的时间，不断革新的技术，足够在唐山，以至于整个北方市场占据着相当优渥的份额。
依稀记得，顾蔚之前有告诉我，顾家的钢材厂，在唐山很有影响力。
根据这些，才有了我反驳顾晨的话。渐渐的，我也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加上之前从顾蔚那边了解的资料，还有我自己的准备，所有因素结合到一起，我具备了与顾晨相对的资格。
不过也仅仅是资格而已。
关于那家厂子，还有公司，我所了解到的东西，不过九牛一毛。就算我原来经营过公司，所处的行业以及业务，都与现在的不搭调，能够分析出来这些，已经用了我很多力气了。
“哥，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果然，顾晨不会因为我的反对而放弃，“第一，钢材厂的市场饱和状态由来已久，就算现在咱们还有市场份额，可时间久了之后呢？等其他厂子技术超过我们之后了呢？
第二，眼下的盈利状态，确实喜人，这点谁都不能否认。只是，咱们厂子就这么大，公司最近两年做的倒是不小，早晚有天，单凭厂子的利润，没有办法满足公司的需求。
第三......”
说到这，顾晨停了下来，看了顾长峰几眼后，试探着说道：“我大伯现在这状态，没法把控大局，拿这家公司跟厂子举例，大伯根本就没精力来管理。
所以，只能是咱们兄弟两个把它们撑起来，哥，现在社会发展的形式如此之快，我们是年轻人，我们该知道，不求变、不试着与环境接轨的企业，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
“我没说不变呐也。”
我打断了顾晨，微笑着说：“我们会变，只不过是等技术成熟，有足够多的资金，支撑科研技术人员的情况下，才能去变。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不是大刀阔斧，说干就干。顾晨，你想变，我不反对，我也可以支持。但是请你拿出一个可行性的计划出来。
单凭你上下嘴唇一碰，咱们就开始改组，这对厂子里的工人，对公司的员工，对顾家，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你说对吧？”
“哈哈。”顾晨还未开口，顾长峰笑道：“顾灿，你真不像我们顾家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样子，太小家子气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犹豫也是对的，毕竟，眼下的这个状态，需要小心一些，顾晨，你觉得呢？”
这一刻，昭示着顾长峰有了决定，一个站在我这边的决定。我心说，这家伙，果然是老狐狸，这个算盘打的，绝对划算到了极点。同样的，我心里多少出现了一些怨气。怨气的来源，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