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直接的给了顾蔚答案。
理由，跟自己开始不想来见顾长峰的一样。
二十年，未曾见过顾家的人，永远都会是我心里绕不开的一道墙。它横在我与这些所谓的至亲之间，任由时间更替，丝毫不曾摧毁。
许是在过问我之前，顾蔚就有想到答案，在听过我的回答后，她没再对我规劝，而是就近坐在了我身边，陪着我一起。
我们俩，顾长峰的子女，很自然、也是必然的与这些亲戚，站在了对立的角度。八壹中文網
这是事实，我们必须得接受。
如果老天不开眼，让他活了下来，那么就像我跟二叔说的那样，我将会脱身；如果顾长峰真的走了，我不敢想象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这个时候的我，心里真的乱了。不管我表现的多么镇定，那终究是表象，此刻的我，甚至没有自己的想法。
只能这样坐着，等待结果。
这一等，就从中午等到了黄昏。
“哥，都五个小时了，你说咱爸......”
“时间越长，他越安全。”
在我签字之前，医生已经跟我们交代的很清楚了，如果同意那个方案，会有百分之二十的几率生还。现在还未出来，大概率证明这个几率被顾长峰赶上了。
毕竟，这是一场涉及到脑部的手术，生死就在一瞬。而他，已经挺过了五个小时......
“看来老天今儿是真没睁眼啊。”
听到我的嘟囔，顾蔚疑惑的看向了我，“嗯？什么意思？还有，你为什么会笑啊？”
笑？
听到顾蔚的话，我刻意的，去感受了下自己嘴角旁的肌肉，原来刚刚，我真的有嘴角上扬。照理说，我不该这样的。
难道我的潜意识里，是希望那个人顺利渡过难关？
那缘由是什么？
是我有很多话想问责，想替自己母亲要个公道？
对，一定如此。
这般想着，我再度扬起了嘴角，“我只是感慨，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你爸大概率会没事的。”
“他不也是你父亲吗？”顾蔚小声的反问。
我没有反驳。
......
时间，恍若指缝中流走的细沙，转眼，又是五个小时。
在这期间，两拨人中，有人离开又回来，有人离开又有新的人赶来，唯独我跟顾蔚没有动过，甚至就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顾蔚能够这样，很正常。
毕竟里面那人，是她敬爱的父亲，从小她就在他的羽翼下长大，有完整的家庭，更享受到了令人羡慕的父爱......
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清早从北京赶来这里，没有吃过饭，见了他之后，好容易有点空闲，能跟顾蔚去吃一口饭的时候，又赶上手术出现突发状况。
现在，我已经体会不到饿的感觉了。
身体由内而外的感到疲惫，偏偏，我却没有离开的心思。
这十个小时的时间，顾蔚不止一次满眼焦急与欣慰的看向我，虽然没有言语，但我能够感受到，她已经误解了什么。
可我又不好解释，只能暗自叹息。
终于，那两拨人再度聚到了一起，我跟顾蔚，也起身走了过去。
手术室的门，开了。
主刀医生穿着拖鞋走在前面，看到我们这些人，点了点头说：“手术成功了，需要术后观察二十四小时。”
“哥，你听见了吗？”顾蔚很激动的抱住了我，喜极而泣道：“你说对了，爸爸没事！”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应该感谢医生。”
“嗯。”
她松开了我，走到医生面前，鞠躬道谢，“实在太感谢您了。”
“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医生应了一句后，迈开了步子，他走的很缓，有些艰难。
“我们赵院长本身腰就不好，站了整整十个小时，你们确实应该好好谢他。”
护士的话，让人肃然起敬。医者仁心，用来形容他，最适合不过了。收起心里的唏嘘，我终于看向了病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
他闭着眼。
眉眼间，已经没了我见他时的那种强势。
这个时候，二叔走出人群，走到了床边，特别主动的跟医护人员一起，推着病床前往icu。
顾长峰会在那儿度过二十四小时，面对着医护人员的全方位监护，身上铺满各种仪器的线。我站在门外，透过窗子亲眼看着一切的发生。
下意识的跟顾蔚靠在一起。
“哥，会好的吧？”
“最难的时候已经挺过去了，这家伙死不了了。”顿了顿，我接着说道：“不过，等他醒了之后肯定会疼很久.......我妈那会儿就是这样，麻药劲过去之后的那种疼痛......”
“啊？那爸爸能挺住吗？”
“他活该。命留下了，比什么都强。”
“哥，我发现你变了，你没有一开始那么......”
我打断了顾蔚，“我没变，在我心里依旧厌憎他。之所以希望他活着，是因为我不想卷进你们顾家的事端里。”
“我懂。”
“你不懂。”
轻轻叹了一声，我收回了看向病房内的目光，“天很晚了，你要不要去吃些饭？”
“我不饿的。”
“中，那我就自己去了。”
说完，我没再犹豫，转身坐上了电梯。
月明星稀，这个时候的唐山，空气质量要比白天时好上不少，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了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是那么的让人欢喜。
“大侄子，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就在这个时候，二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我没有转身，很没礼貌的直接对他回道：“当然是吃饭，一整天都没吃饭，因为他饿坏了身体，不值得。”
“巧了，你叔我也想吃点宵夜去，走着，我请你。”
“不用您费心，我自己能找到地方。”我侧过头，看向了这个名义上的亲二叔，灿烂笑道：“不好意思了二叔，我赢了。老天爷今天是真睡着了，让那个混蛋挺了过来。”
听到这句话，二叔返还给了我一个意味难明的笑脸，“你真的赢了吗？大侄子，有些事情，注定了你是必须要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