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殒走了两步觉得有点不对劲,四下打量了一圈。
他可以百分百确认自己从没来过这地方,可不知怎么的,却又觉得哪哪儿都熟悉。
绕了两圈也没见到什么宝贝,形状古怪的动物骨头倒是堆了不少。
“这他妈都什么破玩意儿……”
傅殒有点不耐烦,一脚踹走了拦路的东西。
陈旧的木桶咕噜噜滚到了慕容禾脚边,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一愣。
这是……四哥从前喂猪用的泔水桶。
她记得木桶上还被二哥三哥合起伙来刻上了字。
慕容禾长睫轻颤,缓缓蹲下身擦掉了木桶上沾着的灰尘。
熟悉的字迹露了出来——
“阿殒专用之宝桶”。
一瞬间,慕容禾只觉得有种恍如昨日的错觉。
她不是疯子,那些事都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啊……
为什么人活得越清醒就越痛苦,真的……好没道理啊。
听到身后小女人微不可闻的低泣声,傅殒愣怔着回过头来。
“你……怎么哭了啊?”
慕容禾一时间百感交集,上前两步把四哥一把抱住了。
“哥哥……”
没什么是比故地重游,可这世界上只有自己记得这些事更令人难过的了。
……
你们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我却什么都没忘。
……
低泣声传入耳中,傅殒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女人哭的时候,他总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别哭哭啼啼的了,我现在没心思哄你。”
见四哥不耐地发了话,慕容禾立马乖乖打住了。
小女人眼里还湿漉漉的,似乎藏匿着深不可测的情绪。
“跟我来吧,我能带你找到想要的东西……”
山庄占地面积太大,要是让四哥没头苍蝇似的到处窜,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你?”
傅殒有点怀疑,却见小女人早已经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处角落。
他抱起胳膊,懒洋洋地跟了过去。
成吧,他倒是真想看看她要带自己去哪儿。
走到一扇破门前,慕容禾停了下来。
昨日的雕梁画栋,如今竟只剩下断壁残垣。
“哥哥,这里的东西,你应该会喜欢……”
傅殒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机关,这才伸手推开了那扇灰尘遍布的门。
“吱呀——!”
傅殒挥了挥呛鼻的尘土,不屑地迈步走了进去。
他喜欢的东西?
开玩笑,她怎么会知道他喜欢什么。
谁料一个抬眼间,傅殒竟猛地愣住了。
怎么会……
慕容禾小心地观察着四哥的神情,见他满脸错愕,眼底甚至闪着心动不已的光亮,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就算是忘了过去的事,可一个人的喜好和性格都是骨子里带着的东西。
她跟了进来,百感交集地看着满屋子的刀枪剑戟。
这是四哥从前最喜欢的武器库。
傅殒痴迷地转了一会儿,忽然扭回头来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
慕容禾微微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因为这间屋子本来就是你的啊。
“哥哥,你喜欢吗?”
傅殒没有遮掩什么,看着满屋子兵器古董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放光。
“喜欢!太喜欢了啊!”
慕容禾满足地笑了笑。
四哥喜欢就好。
转瞬间她又想到了什么,缓缓踱步到正中央,眼神直勾勾地盯住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我猜,你最喜欢这把刀。”
傅殒闻声望去。
他打眼一看,先是在心里暗暗嗤笑一声。
他从小就喜欢收集上好的兵器古玩,什么名贵的宝贝没见过,这把刀实在算不得最出挑的。
不过……这刀莫名给他一种熟悉感。
傅殒不假思索地伸出手,用袖口擦了擦刀刃上落满了的灰尘。
!
某一刻,他察觉到了心跳一瞬间的停滞。
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靠近些,再靠近些……
最后,男人宽厚的大手稳稳覆在了刀柄上。
“它叫平归。”
平归,平归……
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脑海中“嗡”的一声响,傅殒似乎看到了某些遥远又陌生的画面。
……
“小姑娘家拿把刀像什么样子!赶紧放下!”
蓝衫白裙的少女歪了歪脑袋,把怀里紧紧抱着的刀递了出去。
“四哥,这是禾儿送给你的。”
慕容殒愣了愣。
“送给……我的?”
少女笑了笑,清浅的笑意中已然多了些淡然宁静。
“听说四哥前些天把常用的刀埋在了烈士苑,禾儿没什么本事,不能跟哥哥一起护卫家国,只能……”
话未说完,一个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死丫头说什么呢,护卫家国是我们的事,你还是操心操心襄阳城哪家的胭脂水粉最好使吧。”
她笑着垂下头。
哥哥们总是这样,天塌下来都要替她扛着。
说话间,男人已然颠了颠刚刚接过来的那把刀。
“刀和人一样,都要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一把刀有了名字,就有了使命。
他要用妹妹送的兵器,永远保护她。
“它叫什么?”
“……平归。”
少女眼眶泛红,语气也有些哽咽,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着。
“平安归来的平归。”
……
画面一闪即逝,好似幻觉。
“哥哥,你怎么了?”
慕容禾满眼期待地看着眉心紧蹙的男人。
她其实想问,你记起什么了吗。
谁料傅殒却只是晃了晃脑袋,大大咧咧地把刀放了回去。
“这刀不好,阴森森的。”
慕容禾愣了愣,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
傅殒嘴上虽这么说着,却还是默默记下了那把刀的位置。
一定得快点把它带回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