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顾祠风带着慕容禾又去看了同期出土的其他文物，阴差阳错地纠正了不少研究结果。
顾祠风不得不承认，他很满意这个女孩的表现。
在辨认古物的过程中，慕容禾从不会不懂装懂，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只是在她认出的那些东西里，正确概率居然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百。
顾祠风心里禁不住开始犯嘀咕了。
这么庞杂的古董器物，就算是他这个研究了十年的人都未必能一眼给出鉴定结果，她却可以。
这不科学。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真的认识这些东西。
这个结论一出，顾祠风一阵心惊。
难道她真的是从五千年前……
没有注意到大哥复杂的神情，慕容禾自顾自走到一匹锦缎前，伸手指了指上面绣着的图案。
“我见过这个图案。”
顾祠风的视线顺着她落上那匹锦缎，忍不住眯了眯眼。
费了这么大功夫，她的破绽总算是露出来了吗。
这匹锦缎上绣着的图案叫长安纹，是三千年前第一次出现的纹路，她根本不会在五千年前就已经消失的长襄古国里见过。
或许这就叫言多必失？
顾祠风挑了挑眉，镜片闪烁着精明锐利的光。
“哦？你从哪里见的？”
慕容禾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圆溜溜的大眼珠子转了两圈，似乎自己也有点困惑。
“嗯……好像是……”
顾祠风倒也不着急，目光平静地默默等着她回答。
片刻之后，小女人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
“禾儿想起来了，我在裴离的书房里见过这个图案。”
一提起裴离，慕容禾顿时觉得一阵后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说话的音量也反射性地降了下去。
顾祠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裴离的书房里的确有这么一副图案刺绣，是他代替学院亲手转赠给长盛集团的投资回礼。
她真的没有撒谎。
不知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的顾祠风第一反应不是失望，而是庆幸。
两人正说着，没有留意研究室外沸沸扬扬的人群。
听说顾教授带了个天才少女来，两人还举止亲昵，这会儿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这副大阵仗终究还是惊动了开完会的院长。
看着眼珠子亮晶晶的慕容禾，王院长的眼神显得比她还亮。
“祠风啊，这是你从哪儿挖来的宝贝？多大了？要不我去跟几个院长商量商量，把她特聘留下算了。”
眼瞧着秃顶的男人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慕容禾不自觉地往大哥身后缩了缩。
被依赖的感觉让顾祠风很受用，下意识挡住了她。
“院长，这个不太合适，她……年纪还小。”
慕容禾的小脑袋忽然从身后探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禾儿十八岁了，一点都不小了。”
王院长颇为可惜地砸吧了两下嘴，叹息道：“才十八啊？是小了点……”
十八还小？
按理说，十八岁都要当娘了呢。
慕容禾正纳闷着，王院长那边又发话了。
“姑娘，你今年考学了没有啊？要是能考来咱们z大，留校也不是什么……”
院长这随时随地挖人的毛病又来了。
顾祠风怕这阵仗把人吓坏了，赶忙无奈劝阻起来。
“院长，我回头再跟您解释。”
王院长看了看老母鸡护崽子似的顾祠风，又看了看安心缩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
扔下这三个意味深长的字眼，王院长负手走了，顺道驱散了围着研究室看热闹的人群。
总算是清净了。
顾祠风不露痕迹地舒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腕表。
“这么晚了……饿不饿？”
慕容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她其实早就饿了，只是看着大哥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那些东西，也不好意思直说。
“走吧，我带你去食堂。”
出了研究室之后，顾祠风察觉到身边的小女人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是因为这个陌生的环境吗……
“人多的地方，你会害怕，”顾祠风推了推眼镜，语气显得温和无害，“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慕容禾长睫轻颤，缓缓垂了下去。
“因为……禾儿觉得自己跟他们都不一样。”
好像身边所有人都光彩照人，唯有她因为这迥然不容的环境和风俗而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她也不想这样，可一切恐惧似乎都是出自本能。
“怕的话，可以拉着我的手。”
男人清雅温和的嗓音落入耳中。
慕容禾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大哥的侧脸，生怕自己听到的话是错觉。
顾祠风察觉到她的愣怔，忍不住轻笑道：“怕什么，你不是已经牵过了吗，我又不会吃人。”
其实不久前他在研究室里牵住她那只小手的时候，心中忽然闪过了某种异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叫满足。
就好像是禁欲慎独快三十年的时光，都是为了等待那一刻到来一样。
这种感觉还不错，顾祠风想。
仿佛暗中经历了激烈的挣扎，半晌之后身边的小女人终于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一根小指。
无关情欲或挑逗，只有全身心的信赖。
大脑忽然传来“嗡”的一声响，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传来。
顾祠风猛地顿住了步子。
“大哥？你怎么了？”
慕容禾看着大哥瞬间苍白的俊脸，顿时紧张坏了，拉着他的小指嘘寒问暖。
顾祠风眸光晃了晃。
刚刚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某些从未见过的画面。
少女巧笑嫣然，拉着他的这根小指晃来晃去，像是在撒娇。
“大哥~把你宫里的白毛孔雀送我吧送我吧~”
“好哥哥好哥哥~你带我出宫去玩嘛~”
“大哥……”
他看不清少女的容貌，却分辨得出她的声音。
这不就是慕容禾的声音吗。
“大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带着细碎哭腔的声音把顾祠风拉回到了现实中。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我没事，大概是饿出幻觉来了吧。”
慕容禾上上下下打量了大哥半天，再三确认他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