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痴笑渐渐平息下来,李守正的脸色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贵方家晚上有什么动静,那几个外来人有什么动作没?”
“李贵方还算老实,我派出的乌鸦没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我已经叫他家附近的村民盯死他们家了,李贵方他跑不掉的。
真是可笑,享受鸦神的赐福时,他到是蛮积极的,一点也不少拿,现在轮到他回报了,开始怨天尤人了。
呸,喂不熟的白眼狼,不识好歹。”
李守正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说道:“阿忠不要这样,毕竟是要他献出孙子孙女,闹些小脾气,都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不闹出乱子,误了祭祀,我都可以忍受,毕竟之前他对我还是很尊重的。
只是那个道士让我心里有些不放心...........”
“呵呵呵,爹你多虑了,以前又不是没有道士、和尚误到我们桐林村的。
还不是被老爷、娘娘翻手镇压,这桐林村不还是我们的天下。”
李守正听到儿子李福忠的话,对自己心底的那点担心也感到好笑。
“呵呵是我多虑了,只要他们入了我们桐林村,就像那瓮中之鳖,一切都在老爷的掌控之中了。
阿忠,你也早点下去吧,多努点力,多生几个孩儿。
上次老爷和我说了,下次时候就要到我们家奉献了,我们家作为老爷最忠诚的奴仆,一定不能给老爷拖后腿。
也给村里的大家看看,做一个表率,呵呵呵。”
李贵方嘴里的幼儿仿佛不是人,不是自家的孩儿,只是那圈中待宰的鸡鸭一般。
李福忠闻言大喜:“爹您放心,我一定把老爷交代的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哈哈哈哈”
二人的笑声在书房中回荡,屋外的雨声愈急,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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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中三道身影慢条斯理的向着村中间那栋与众不同的石砌房走去。
随着远处那栋白墙灰瓦的房屋在眼中慢慢浮现。
杨言心中的积攒的愤怒愈发浓烈,剑匣中斩妖、诛邪低鸣不断。
他周身的剑意澎拜,身上道袍鼓动的猎猎作响,剑意将落到他周身的雨水弹开。
老楚和夏侯武有些骇然和走在前面的杨言拉开距离。
那些被弹开的雨水中夹杂着杨言身上散发出的丝缕剑意,如千百锋利剑锋斩向四周,让他们不得不躲开。
不然不等与敌人交手,他们就先被自己人打伤了。
夏侯武眼神变得发亮,目光灼灼的看着前方在雨幕中冲天而起的剑形气墙,
“这......这.......到底是什么?”
夏侯武的手紧紧的压制着腰间不住颤抖的长剑,他可以感受腰间陪他走过无数岁月的伙伴,想要急迫的冲鞘而出,向前面那个人,臣服。
他多年来秉承的剑道,隐隐有溃散的趋势,这等剑术已经超越了他想象的极限,这真是人能用出的剑术?
握住剑柄的手,越来越无力,他越来越绝望。
这时一只手掌压在了他的右肩,将他惊醒过来,两眼无神的看向手掌的主人。
“你不要和他比,他是仙,修的是仙剑,你是人,练的是人剑。
虽然你现在比不上他,但你可以去学,而不是在这否定自己。”
老楚表情严肃的看着夏侯武,他在一旁感受到了他将要溃散的剑心。
他虽然有时会很夏侯武斗嘴,但那只是朋友间的打闹,杨言能让夏侯武与他们同路,就说明杨言认可了夏侯武。
那这时老楚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夏侯武剑心崩溃,这样他就废了。
当一个剑客,对自己手中剑都不再相信的时候,那他就再也拿不起剑了。
对啊,他是仙,我是人,我和他比有什么意义?
夏侯武眼中慢慢恢复神采,他已经从牛角尖中反应过来。
老楚也猛的长舒一口气,真是让他老人家操碎了心。
杨言此时心无杂念,他的眼中只有远处那栋宅子,那充满罪恶的深渊。
他的心,他的剑在愤怒中得到升华,协调统一。
他可以感受到那无辜死去的儿童眼里纯净的眼神,他们以为这只是一场父母和他们玩的游戏。
还有那反抗的无辜亡魂,在他身边呐喊,无助的诉说着他们的冤屈,他们的孩儿是他们的心头肉,为什么要剥夺他们生的权利。
眼愈亮,心愈炽、剑愈锋。
“斩”
杨言口吐道音,若道家真言,佛门狮吼,在夜色中炸响。
村中听到动静,欲展翅飞出的乌鸦,被道音中夹杂的剑煞震慑,全都匍匐在地,用双翅遮住鸟头,瑟瑟发抖。
一道白练从其背后的剑匣中飞出,剑锋直冲云霄,刺破笼罩夜空的乌云,露出一抹皎洁的月光。
有剑西来,若彗星袭月。
“轰”
剑芒斩在宅子中,纵横的剑锋将周围的建筑斩碎。
整个宅子变为一片废墟,丝丝血迹从破碎的瓦砾间被雨水冲刷出来。
突然一道黑影从倒塌的砖瓦间冲出,细小的瓦砾四溅,黑影在空中一顿,见到杨言几人的身影,连忙就向往相反方向遁逃。
斜扎在地面上的斩妖剑,又不住的颤抖起来,剑上燃起幽森的火焰。
“噌”
斩向空中的黑影,黑影表面浮现一层幽光,片片漆黑的鸦羽在其中漂浮,挡向斩妖剑的锋芒。
片片鸦羽和幽光只阻挡了一息便破碎开来,在雨幕中化为条条幽色的光带,消失。
“不.......”
斩妖剑将那黑影钉在房屋倒塌的废墟上。
被钉在废墟上的村长李守正瞪大了眼睛,恐惧的看着向他走来的杨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无辜的,我只是想村民们活的好一点。
咳咳咳.........”
他努力的想要辩解什么,但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不住的咳嗽将其吐出。
他打开捂住嘴巴的左手,是一团细小的碎肉,柔软、细腻、鲜红........就像他平时喂给鸟儿的肉块。
“呜呜........”
他认出那是那是他体内破碎的脏腑,他一把将那团碎肉塞回嘴里,将他们咽下,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恢复原样,让他重获生机。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他那么努力的活着。
他出卖良心,出卖村民,成为老爷的奴仆,这些种种努力,还不都是为了躲避那越来越近,让他恐惧万分的死亡。
儿子死了可以再生,这个村庄丢失了,他还可以为老爷再找千百个这样的村庄,他只想活着,一只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