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生死关头的jin'ji时刻,只见余青青被团团煞气包裹起来,整个幻境也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开始出现坍塌碎裂的场景。紧急
耳边像是有万鬼嘶吼,眼睛甚至根本睁不开。
这些煞气和幻境融为一体后极为阴寒,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只见源源不断有黑气围绕着余青青的身体欢快缭升。
那苍老至极的躯体很快开始蜕变成少女模样。
佝偻脊背逐渐挺直,花白头发重新变得乌黑,枯树似的皱纹也被抹平。
“哈……”
余青青嗓音溢出疼痛的呻吟,然后便是彻底的反噬。
自她指尖凝聚的煞气,此刻正以成百上千的速度侵蚀她五脏六腑,整个幻境与煞气一脉相承同根相生,于是幻境中的力量一同被煞气吸收殆尽甚至转化为本源力量。
所带来的后果就是这具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就像将汪洋大海里的水强行注入玻璃瓶中,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现在裴昭霖根本还未清醒过来,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拼死一搏。
纵然疼痛到近乎晕厥,余青青始终紧紧咬着牙不敢松懈。
“我就不信……”
不信破不了阵!
这阵法并不是由冥王本人的力量启动,连长风都死在自己手里,说明要破阵肯定能有一线生机。
很快她的耳朵便开始渗血,一开始只是血珠,往后便是大滴大滴的血流下来砸落在衣襟。
整个世界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宛若夜里行舟伸手不见五指。
余青青愣住,她彻底聋了。
少女不再能听见虫鸣鸟叫,也听不见呼啸风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心跳都一并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了。
就像是被封禁在密闭的玻璃罩中。
余青青闭着眼睛,此刻却能看清整个幻境。
她看见少年被追杀时跌落山间,又咬着牙爬起来。
她看见少年从密林中惶惶然惊恐不安,然后又返回旧地。
她看见少年衣衫褴褛遍体鳞伤,钻过荆棘丛要来到这里。
……
可悬崖边上能有什么呢?
不过血迹而已。
他的阿嬷也就此远去了。
“我要……报仇!”
裴昭霖跪在地上,双目失神望向天空,整个人都像头孤狼似的阴翳。
他唇色极为惨白,身上的伤口也不尽其数。
恍惚间想起来昔年逃亡时,也是在草垛之中,他亲眼看见老人死在自己面前。
这个世界向来恃强凌弱,弱肉强食。
少年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力量和权势,只有拥有这些东西,他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是我?”
少年裴昭霖就这么看向天边,血泪早已流尽,此刻嗓音嘶哑到只能问出这么一句话。
凭什么是他要遭受这一切?
而其他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么些年来,他和亲近之人东躲西藏苟且偷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谁的性命。
阿嬷也向来教导自己要仁善,以德报怨。
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呢?
所有亲近之人都一一死在那群伪君子的刀剑之中,连他能活到几时都是个未知数。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裴昭霖心中有把火在熊熊燃烧,像是要将这数十年的委屈愤恨都烧个干净。
“……什么。”
余青青怔怔地看着他。
她双耳全聋,此刻只能看见裴昭霖双唇微动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这种视角很奇怪。
明明先前她还是幻境中的老人家,被官兵追杀着,但这会老妇人的躯体全部消失,官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断崖边上只剩下裴昭霖。
而余青青呢,却好似和幻境融为了一体。
是天空,是花香,也是迎面拂来的清风。
所以当少年抬起头看向天空时,余青青心脏都在狂跳,就像是两人在跨越时空四目相对。
偏偏她根本听不见裴昭霖在说些什么东西。
只依稀看见他野兽般的漆黑双眸极为悲怆,站在断崖前极为孤单落寞,好像天地间就剩下了他一人。
余青青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但是当她看见少年人忽然之间落下一滴血泪时,余青青愣怔了很久。
她向来以为裴昭霖是冷漠绝情的,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落泪。
但是断崖边上,少年裴昭霖就这么跪着仰头看天,一滴血泪从他眼角滑落,极为摄人心魂。
余青青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也许是因为她也经历过亲人离开,所以此刻才能跟他共鸣。
但是来不及反应之际,余青青发现整个幻境都在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在变化。
与之带来的是她身体上的极大损伤。
余青青猛然吐出一口血,然后便是鼻子,此刻也不断流出血来。
她现在连味道都闻不到了,甚至连说话都成了困难,四肢百骸都像是被人敲碎了重新生长,简直痛不欲生。
好痛。
好痛好痛!
余青青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就连上辈子被大火活生生烧死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疼痛,每一寸肌肤骨骼都被人不断碾碎,然后又重新长出来循环反复。
身体也像被丢进雪山之中覆盖,浓浓煞气侵蚀进入每一寸血脉,冰冷到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脑海里甚至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死。
不如就这样死去。
死了就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整个幻境像是在吸收她的煞气作为力量,不断加速阵法,只见裴昭霖不断地长大,而后便是彻底成为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罗刹鬼。
余青青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她两只眼睛都开始流下血泪,彻底成为瞎子。
应该说是废人。
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眼不能见。
甚至四肢都不受自己控制,只能就这么动弹不得,体内依旧是汹涌磅礴的力量在猛烈冲撞洗刷。
这些东西几乎将她脑子搅得七零八碎。
“还不能……不能睡……”
不知道最后支撑她想要活下去的究竟是什么意念。
也许是濒死之际想起来爹娘的脸,又或许是想起来绿腰、陈伯、衡须子他们都还在外面等着自己回家。八壹中文網
于是余青青并没有收手。
她强撑破碎不堪的身体继续将煞气发挥到极致,整个阵法都因为这股力道被强行加快。
这一刻余青青只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阵法的主宰。
纵然是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她却能看见少年裴昭霖一路走来时的艰辛,看见他断腿之后的绝望,又看见他重整旗鼓成为大名鼎鼎的安梁王。
然后便是尽头终点。
余青青在裴昭霖的幻境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只是这好像并不曾是裴昭霖的记忆,倒像是虚构出来的假象。
漫天山谷蝶飞盈盈,清泉瀑布遍布山涧。
裴昭霖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他笑意盈盈地给背上的眼盲少女折了个竹编的蚱蜢玩。
余青青愣住。
身体上的疼痛已然到达极限,她大脑一片混沌,有些怀疑这里是不是自己的幻境。
所以她才会将从前救过自己的裴晏端,虚构成了裴昭霖。
但究竟是谁的幻境已经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长夜散尽,天光将亮。
“终于……结束了吗?”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余青青只觉得身体比以前还要轻盈。
随之而来的就是毁天灭地的痛苦。
在那煞气融合了阵法,即将撕碎她身体的刹那,余青青感觉自己又掉进了一个黑暗不见底的无底洞。
她宛若溺水之人,连求救二字无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