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锋歇斯底里的嘶吼着,他觉得这样做可以发泄出心中的苦闷,曾经他对此深信不疑,但此刻他才明白那是因为以前自己从没受过如此重的伤而已。
“没有我爸的帮助,你能有今天吗?”
顾曼婷的这句话就如同梦魇一般,一直在何青锋的耳边缭绕。她这句话一出,就等于将何青锋在家庭和事业上的所有付出通通否定了。
何青锋突然觉得自己真够可悲的,这么多年在商海叱咤风云,劳心费神的打出这一片江山,如今被她一句话贬的一文不值。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自己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对于她来说真的是毫无意义?何青锋真替自已悲哀,此时他不得不开始自我反思,这些年,何青锋确实为自已取得的成绩而骄傲过,但他真的从没有觉得自已狂妄。
相反,随着事业上的成功,在为人处事时,会更加的谦逊,收敛。刚才之所以会说出那样嚣张的话,完全是因为受到了顾曼婷的刺激,怒极之下才说出口的。
在以前何青锋从没有说过类似的言语,更没有表露出过这种态度。但为什么到了顾曼婷的眼中自己就成了一个自私虚伪,为富不仁的混蛋了呢?八壹中文網
何青锋此时的心情真的是无法言表,曾经他以为顾曼婷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天使,有了她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现在他才看清楚,原来她不是什么天使,而是自己上辈子的冤家,她的出现就是向自己来讨债的。
大雨伴着冷风不断地袭击着桥面上那道身姿挺拔的身影,桥下的水流越发湍急,竟也发出了如同闷雷般的“隆隆”声。
这个声音仿佛是来自深海里能够噬人心魔的海妖,不断地冲击着何青锋混沌不堪的神经。
“下来呀,下来呀,这里有能治愈你伤痛的药。赶快下来呀!”
如梦似幻的声音在何青锋的脑海里响起,原本悲伤的眼神逐渐茫然,身体失去控制般向着桥边靠近,直至脚尖已经探出了桥面。多进半步,身体便将坠入冰冷湍急的河水之中。
就在此时,天边的一道闪电将这一片区域点亮,既而一声炸雷响起,震得大地都跟着颤了颤。
何青锋迷茫的眼神瞬间清醒,望着脚下暗流翻滚的河水,心有余悸的后退几步,远离了桥边。他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然后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呼喊自己,这个声音非男非女却很有诱惑力,他只想循着声音向前走,一直走……
此刻听着桥下“隆隆的”水声,何青锋感到一阵后怕,刚才的情形可能是自己这些天一直紧绷的神经和身体,突然间垮掉了,导致自身的负面情绪主导了身体,才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
清醒过来的何青锋当然不会因此而轻生,他还有父母和女儿,他明白自己的生活里不是只有爱情,逐渐年迈的双亲和含苞待放的骨肉,需要自己,何青锋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和责任。虽然失去了爱情,但至少他还有亲情。
在冷雨中站了半个多小时,何青锋的衣服早就里里外外湿了个彻底,刚才情绪激荡下,也没有感觉到寒冷,现在清醒过来,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凉意,让他忍不住牙齿打颤。
一路小跑的钻进车里,何青锋抹了一把头上和脸上的雨水,启动了车子,他的脸上却露出犹豫之色。
现在这个状态肯定不能去父母那里,去了只会让他们担心,回家的话,有可能会遇到顾曼婷,这是自己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思来想去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一个无家可归之人。想到这里,何青锋自嘲的一笑。
有些急切的在身上摸索着,终于在衣兜里掏出了一包还在滴水的香烟,何青锋满脸的失望,愤愤的将烟盒攥扁揉碎,摔在了脚下。
雨点打在车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何青锋舔了舔嘴角,调转车头,离开了这片石桥。
何青锋直接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进了房间门,他没有着急脱掉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因为被淋了那么久,不差这一会了,况且冰凉的衣服都被体温捂的温热起来。
现在他有一件更迫切的事情需要做,掏出了衣兜里的手机。同样挂满水渍有些潮湿的手机,反应有些迟钝,何青锋按着好久的开机键,屏幕才亮了起来。
刚开机,一连串的微信,短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全部是顾曼婷发过来的,何青锋大概看了一下,竟然有近百条之多,内容都是在问下这么大雨,何青锋在哪?还有就是解释她说那些话的意思。
何青锋只看了几条,便将所有信息给删掉了。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去听她所谓的解释,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退出微信界面,何青锋打开了通讯录,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备注着孙律师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那头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低音,“喂,你好。”
“你好,孙律师,我是何青锋。”
“哦,原来是何总啊!咱们可有好久没见了。”孙国涛客气地说道。
“嗯,是有一段时间了,主要最近太忙。”
孙国涛听出了何青锋话中的敷衍,也不再客套,直接问道:“何总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明天我想约您见一面,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书。”何青锋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
“就这件事吗?”
“对,就这件事。”
“那没问题,我律所的地址没变,还是你家餐饮公司斜对面,明天上午我都有时间。”
“好,我知道了,那先这样。”
挂断电话,何青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应该是淋雨着了凉。他准备去冲个热水澡,这样或许能够缓解一下。
就在他正费力的将黏在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脱了一半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何青锋瞥了一眼,是顾曼婷打来的。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结果手机还没放下,电话又打了过来,何青锋满脸的不耐烦,直接将手机关机扔到了沙发上,然后走进了浴室。
洗过澡后,何青锋觉得头没有那么痛了,只是嗓子干痒的难受,喝了一杯温水后,感觉舒服了不少,这才熄了灯,躺倒在床上。
此刻他并没有睡意,但也不想动,只是想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想,将大脑全部放空,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出发着呆。
不清楚自己昨晚几点睡着的何青锋,第二天起的很晚,一睁眼已经是上午9点40分了。他条件反射般的坐起身,皱眉寻找着自己的衣服,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摇了摇头。
“这些年真是被累傻了,公司不是都还给人家了吗,还急着去上班?”何青锋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然后身子一歪,重新躺倒在了床上。
不过何青锋此时也无法再睡了,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剧痛,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生病了,而且他也想起来今天上午约了孙国涛。
拖着疲惫的身体,何青锋在10点整出了门,直奔孙国涛的律所。
何青锋跟这个孙国涛其实并不怎么熟悉,两人的相识算是有着“一饭之缘”。
孙国涛的律所跟何青锋的餐饮公司只隔了一条马路,而且非常巧合的是在同一天开业。因为离得近,当天孙国涛的开业酒宴也就摆在了何青锋的酒楼。
由于当天是酒楼开业,作为光临酒楼生意的第一批客人,孙国涛那一桌的消费被何青锋豪气的打了三折。孙国涛知道后,非要拉着何青锋喝一杯,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喝完酒互相又是一顿吹捧客套,并且互换了名片。这其实就是两个人所有的交情。
也正是因为不熟悉,没有相互的交集,所以才找到了孙国涛。何青锋不想把离婚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只想在最少的人知晓的情况下低调的把这件事处理完。不然的话公司里就有固定合作的律师,根本没必要跑这么远来找孙国涛。
一个小时以后,何青锋来到了孙国涛的律所,孙国涛还是那副老样子,金边眼镜,笔挺的西装,看起来有几分文人的儒雅。
两人寒暄了几句,在助理将两杯热茶放到二人面前后,便直接进入了主题。
“何总,您需要我帮什么?”孙国涛开门见山。
“嗯,是这样,我想让您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何青锋说。
“那先说说您的情况吧!”
“没什么情况,夫妻感情破裂,正常的离婚,所以我想协议也应该很简单吧!”何青锋平静的说。
孙国涛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仔细的打量了何青锋一会,“如果我猜的没错,是不是您在生活上出现了什么问题?确切的说,您有了外遇?”
何青锋眉毛一挑,目光冷冷的瞥了孙国涛一眼,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没想到孙国涛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话竟然这么直接,不过倒也不能怪他,也许他接触的纠纷中,男人存在问题的占多数,而且,何青锋也确实符合“坏男人”的标准:人帅又有钱。
人们的潜意识里都会有这样的认知,总觉得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一定花心。长得漂亮打扮的又花枝招展的女人多数放荡,事实上这种偏见很伤人。
不可否认现实中这样的例子确实有很多,但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确实很不公平。至少对何青锋来说是不公平的,因为在他和顾曼婷这段婚姻的问题上,人们总是不假思索的将过错方安在他的头上。
“不是,就是感情不和,过不下去了。”何青锋不想解释什么,只能用感情不和来敷衍。
“我先提醒您一下,您可千万不要向我隐瞒实情,要不将来可能会出麻烦,在财产问题上会加对你不利。”孙国涛依然是以怀疑的态度提醒道。
“我说的就是实情。”何青锋端起瓷杯喝了口茶,又问道,“如果双方自愿,是不是双方在协议上签字,就可以了?”
“程序上是这样的!恕我提出一点质疑,不知可不可以?”
“您说。”
“我觉得事情如果这么简单,您根本没有必要找我,随便去找个没毕业的法学生都可以。”孙国涛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暂时先这样,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也许还需要您帮忙!”
“那好吧,能不能叫你的妻子也来一下,说说你们的要求,比如财产,子女抚养之类的。”
“这个就不用了,财产,包括房产可以全部归女方所有,我只要女儿的抚养权。”
最后,孙国涛带着满脸的疑惑帮何青锋起草了这份协议。里面最醒目的一条就是:女儿何佳萱由男方抚养,随男方生活,抚养费由男方全部负责。
手里拿着这份协议,何青锋感觉就像是一个玩笑。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协议会轮到自己头上,薄薄的几页纸,拿在手里却觉得无比沉重。
两人谈完后,时间已经临近中午12点,何青锋原本邀请了孙国涛一起吃个午饭,但对方说中午已经有约,何青锋也就没再坚持,他此刻也确实没有这个心情。
离开孙国涛的办公室后,何青锋感觉身体越来越难受,头重脚轻,眼睛都已经有些模糊了,他晃了晃脑袋,感觉清醒了不少。
看到对面餐饮公司停车场里陆续多起来的车辆,何青锋忽然想起了方兰,这个为人热情,性格豪爽的东北女人给何青锋的印象一直很好。想起不久前自己给她许下的承诺,何青锋觉得有些愧疚,看来她注定不能在这里继续工作下去了。
这样想着,何青锋便朝着餐饮公司走去,无论如何,他觉得还是应该跟方兰打个招呼,让她提前有个准备,顺便向她表达自己的歉意。
正午的阳光如同毒液般吞噬掉了大地上的一切阴影,何青锋步履摇晃的穿过人行横道,二十几米的距离,却让他大汗淋漓。
扶着信号灯柱喘了口气,何青锋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正散发着毒辣光芒的日头。有些刺眼,还有些眩晕,眼中的太阳在不断晃动,然后变成两个,三个,很多个……
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了何青锋的全身,用力的吞咽了几口唾沫,然后做了个深呼吸,何青锋才继续朝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此时正值饭点,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走进了酒楼,站在酒楼大厅的方兰有条不紊的接待着,就在她又安排完了几位客人,朝门口走去时,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突然在门外不远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