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茛穹用手摸向后脖，表情难受又痛苦，一反之前的开朗模样：“我的鲛骨被取走了，身为鲛王的那一段鲛骨被取走了。”
“什么！是谁！”翃跳起来，又惊又怒，鲛骨可是他们鲛人的心脏！而鲛王比普通鲛人多一段鲛骨，那便是鲛王身份的绝对象征！
茛穹按下翃的急躁：“是与我成亲的女人。”
翃不可置信地摇头，喃喃道：“她不就是一凡人？大人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这么轻意让她得了手？”
茛穹露出苍凉的笑容，看着桌上的鱼，似在回忆：“那夜，她在晚饭里放了迷药，以为我没发现。我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我的灵魂却因她这一背叛举动不停颤抖。我将计就计，装作药发，早早睡了过去。”
“确认我呼吸绵长后，她从灶台拿了那把我为鱼开膛破肚的长刀。那时我睡在床上背对着她，看着墙上因月光反射的冷光，我脑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我就一条被养在大缸里的鱼，养肥了，待宰了。”
“她动手时，完全没想过，我若因疼痛醒过来，到那时，她该如何面对我？是解释，还是求饶，或是，装作无事发生？无论是哪种，都不是我想见的，所以，我因害怕看到她的脸，害怕听到她的声音，在利刃划开我后脖时，在她惊喜呼叫出声时，在她成功取出鲛骨时，我都没有动，没有醒来。”
“她知道鲛人的鲛骨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她更知道鲛王的鲛骨是多么厉害的宝贝，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取走了我的鲛骨。后脖的血不停地流，我却感觉不了。我只听到她用水洗掉鲛骨血迹的流水声，以及那迫不及待的吞咽声，接着是她那刻意压低的欢呼声。我浑身动弹不得，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我只希望她得手后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
茛穹的声音很平淡，但其中压抑的悲凉让人止不住打冷颤。
柳叶叶依旧没有坐回去，靠在门栏上不知在想什么。
故事还在继续。
“当我听到她开门的声音，我解脱地松了一大口气，她要离开了。可是，紧接着开门声响起的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脚步声不再，倒地的是她。我虚弱地爬起来，看到门口倒在地面上不断抽搐吐血的她，心中一紧，用尽全身力气跑过去抱起了她。”
“她满脸是血，带着如往日一般的笑容摸向我的脸，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我很怕，比起害怕失去鲛骨，我更害怕她的死亡。”
“我跪在地上，想替她止血，但没有鲛骨的我，根本动用不了能力，于是我抱着她，眼睁睁看她死去。这是对她的惩罚，也是对我的惩罚。”
“她死后我把她埋在我们常去的小山坡，那里开的花，格外的红，我想，她会喜欢。”
“不知在坟前守了多少个日夜，我倒了。再醒来时，失去了记忆，以人类之躯流浪在海边时，是这条街的渔民将我捡了回去。”
“至于后来，你们也能猜到了，至于我为何不愿意承认恢复了记忆，大概是只要我一直装傻，那段过去就不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