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道路上,车子安静的行过。
窗外头的风景被车灯和路灯照亮,辉映出静谧的时光,水水的目光从外头看着,眼神中别样的深邃。
这时开在江州湾的大桥上,一辆车子伴着强烈的远光灯在疾驰而来的时候,冲击在前方的道路上,车身甩尾绕在他们的车子前面横着停下。
祁福摇下车窗看向外头,声音倒是不恼:“小伙子,怎么开车的?”
水水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感到一些困倦了。
尽管眼皮子一直撑开,但是神思诚然是惺忪的。
直到一道敲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她缓缓的降下车窗,目光对上外头的男人的脸,有些略微的惊讶,“纪廷皓?”
“水水,你没事吧。”
纪廷皓的声音温柔,平静的虽没有笑意,但是在夜里大桥上的凉风中能给人很暖的气息,“你不是让我去接你的吗?”
水水笑着看向纪廷皓,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倦意,但是却很安静,她目光微微垂下,语气倒是和缓,“正好有顺风车。”
“下车,我送你回家。”
“嗯。”
水水推开车门,缓缓步下,这时想到有些唐突,出于礼貌的想要回头同车上的人道谢,但是她还没有开口,却先接收到凉意的话语,“福叔,还不走?”
紧接着车门阖上,祁福带着笑意的同水水表示温和的道别。
江州湾上那辆显眼的“宾利慕尚”在水水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消失在路的尽头,再也看不见。
他们走得很是匆忙,像是没有准备和她再见。
毕竟只是一趟顺风车。
水水从迟缓的反应中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略微皱着眉头的纪廷皓,她仰着面庞客套的寒暄,“看什么呢?”
“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
水水视线再次落到身后早已消失不见的车子,耸了耸肩后,只是淡淡的笑,“纯属运气好,竟然碰见有人愿意搭我一程。”
“嗯。”
纪廷皓微垂下眉头,看似一副怏怏不乐的状态,这时水水又意外的问他,“你认识他?”
“恐怕现在整个江州市,没有人会不认识他。”
“嗯?”
水水轻扬疑惑,眼神天真的挑起来,略略笑了笑,“这么厉害!只不过应该还是不算很出名吧。”
“怎么说?”
“毕竟我就不认识他。”
水水笑着打趣道,这算是她这一天来压抑着的氛围下的第一次的轻松,她在车上的一路都过得太紧张了。
虽然祈福会同她用眼神示意,但是话语憋在胸口不出,也着实是难耐的。
水水再次看向面前站着的纪廷皓,他一身的黑衣夹克,将自己包裹的很是服帖,只不过皮夹克再严实,依旧只是驱寒不保暖。
纪廷皓黑衣夹克的里头只一件单薄的t恤。
看着像是出门时候的匆忙。
水水知道他一定是在接收到自己的消息后,快速的赶过来,也算是难为他的有心了,毕竟能在大晚上一条消息发出去,就能催到场的人,在整个江州市里,只有他了。
只不过水水没有想到……
当她再次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她曾经要躲闪的他。
“水水,外面风凉,我带你回……我家。”
“我有家,为什么要回你家?”
水水笑得生趣,这时看到纪廷皓微微平开的眉头又稍稍的拧了动,“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
纪廷皓的视线躲闪着水水,没有准备开口说话,堵在他喉咙的声音生生的继续噎住,“先上车吧,这桥上实在是太凉了。”
水水莫名的感觉到更大的不安。
本来提着的一颗心在这个时候有着莫名强烈的预感。
她感觉自己的猜测对了,看着纪廷皓拉着她的行李箱,疾步走在前面,她的声音凉意的冒出,不知怎的就熏红了眼眶?
只不过眸子上只是蒙了氤氲,倒没有水波流转。
“我想去霍公馆,”
深夜里的安静,让她轻声的话显得格外的疼痛。
纪廷皓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用着看似很平静的声音回话道:“如果不想去我家,我带你去酒店吧。”
水水听着纪廷皓微微磕绊的话语,用着柔和的笑意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你的感觉就像是很有什么。”
“你想多了。”
“纪廷皓,我是不是没有家了?”
水水的声音在冒出喉咙的时候,用尽她平静的状态佯装天真,看着像是能遗忘掉那些忐忑不安的想法,但是她的眼里依旧有些酸酸的疼。
她撑着眼皮,不愿意阖上,她害怕一旦闭起来,就有泪水划下。
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的时候更讨厌自己,明明什么信号都没有接触到,明明这里的许多事情都同她无关的……
但是她竟然变得这么胆怯?
居然还会想要哭。
“纪廷皓,带我去霍公馆,好不好?”
“水水,这么晚了,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坐了一天的飞机,你肯定是很累了。”
纪廷皓将后备箱打开,提着水水的箱子塞进去,这时远处的水水看着他的状态,眼皮子一动不动的没有阖上,只是期待的等着他回头的话。
但是他只是很平静的出口,目光依旧不敢对视她,“我给你订了朗豪国际的房间,你这几天先住在那里吧。”
水水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她果断的转开身子,向身后走过去,从路旁晃晃荡荡的跌到马路中央,伸着手想要拦截向她而来的车辆。
纪廷皓将车子开到马路边停下,这时注意到水水的动作,远处一辆车因为开了极强的远光灯,显然是看不见前方立在路中央的水水。
他瞬间推开车门。
“嚓——”
车子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是很粗鲁的怒骂:“神经病啊!”
纪廷皓将刚刚拽到怀里的水水搂得更紧,这时面色平和的朝着远处一脸凶相的司机,微微低头的诚恳,声音温柔十足:“对不起。”
司机知道没有发生什么事故,也就在平息了怒火后离开。
纪廷皓伸手摸着水水冰凉的发丝,这时水水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没有抽噎,没有语塞,只是很轻很软的问着:“霍家是不是不在了?”
“水水。”
“好,我知道了。”
水水缓缓推开纪廷皓的身体,仰面朝着安静的夜色,探手碰着些许微湿的眼角,站着的身体继续往前方走着。
许是感受到了江州湾上的寒冷。
她伸手拢了拢本就宽松的白色毛衣外套。
纪廷皓看着水水的动作,眼神里很是紧张,但是他屏着呼吸没有将话语出口,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一米远的距离。
“你知道霍家发生了什么事,对吗?”
“……”
“能不能和我说说。”
水水尽量缓和着自己的语气,将这些话说出口时,她本应该是情绪失控到整个人发疯的状态,但是她明白她此刻是不能的。
因为这一切是“谋杀”,在理智的过后,她只有平静的活着。
“三个月前,你爷爷被人举报政治腐败,说是用军权行便,为你父亲的商业之路开道,后来中央派人下令彻查,将你爷爷、父亲带走……”
但是在警车开出霍公馆一百米外的一条空旷路上,突然车子自爆,燃出大火。
在滚滚浓烟之下……
车上,霍云深被毒烟熏得差点窒息,抢救了八个小时才勉强脱难。
霍明岳在那场事故中,不见了踪影。
这件事情在发生后,下了一级警员来彻查霍明岳的“潜逃”事件。
他们严重的怀疑霍明岳是自知有罪。
“不可能,我爷爷不是这样子的人。”
水水听着纪廷皓的话,回头看向他,眼神坚定,唇齿紧紧的咬着,“他一直以他荣耀的军勋为生命,又怎么会做知法犯法和逃避纠察的事情呢?”
“我也是不相信的。”
“但是没有人是信他的,对吧?因为那场事故只有他不知所踪,只有他不能给予自己清白,只有他不出现,才永远解除不掉所有人对他的怀疑。”
水水说着话,冷冷的笑,她眼神微微的发酸,但是却将一切出口的话看作一个笑话,她想的透彻,那么凭借着总局的睿智判断,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只是一切欲盖弥彰的事情……
越看似简单,却又最是复杂难解。
“主要是你爷爷在事发之前,就好像预料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他把你和你弟弟都送离了江州,表面上看似你们和霍家没有了关系。”
纪廷皓知道这些事情,也是因为他有朋友在警局里,几经周转才从一个参与了秘密逮捕任务的警员那里听说江州四霸的霍家遭难了。
“那么现在只有我爷爷生死未卜?”
“嗯,现在各级组织都在找他,只要他没有被找到,那么就说明他还是有很大的希望是安全的。”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陷害我们。”
“不排除这种可能,霍家这些年做得太好,偏偏又中规中矩的让人寻不到一点错处,所以……一旦它有了缝,那么就有人上赶着踩他,不愿意他站起来。”
太多人嫉妒霍家了。
这个江州市看着很平静,但是处处都包裹着杀机,只要人身在名利场里,那么这个人就会想要做这里唯一的霸主。
偏偏霍家又有地位,又有财团,那么谁不眼红和觊觎呢?
而这场觊觎的陷害里,谁又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呢?
这一切不得而知……
因为谁都想分羹汤,谁都有可能。
水水思考着这些事情,没有说话,这时手机接收到了一则信息,是池城发送过来的,水水看了一眼发光的屏幕,这时主动的回过去电话。
池城听着水水很久都没有主动说话,这时他带着平和的笑意,说着看似很平静的话,“阿水,你到了吗?”
“池城,谢老师在吗?”
“他……在。”
池城将手机递给同在一旁的谢赢,谢赢握着手机,眉头温和的下着慈暖,声色无波无澜的道着奇怪的话,像是知道水水打这个电话的用意,“小兮,你爷爷真的很爱你。”
“我爷爷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他会出事。”
“嗯。”
水水听到谢赢的应答,继续回以自己的猜想:“所以……他才要我去正义学堂,要我避开这些事情,不要我亲眼看到他发生的一切。”
“这次的事情有很多的疑点,我们都在竭尽全力的追查,我们严重的怀疑是‘jealous’布的局,为的就是让你们霍家身败名裂。”
“为什么?”
“我们不知道。”
谢赢温软无力的应答,水水冷笑着回他:“不,你们是知道的,你们早就根据‘jealous’曾经作案的对象,锁定了我们霍家会出事。”
霍家是江州乃至华国都是风光的存在。
那么作为一个专门自称要“铲除差距”的不法组织。
它们要是想在华国立威造势。
第一个要选择的对象就会是煊赫有名的霍家。
“但是你们没有出手保护我们霍家,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霍家出了事,看着我爷爷下落不明,看着我父亲身受重伤,看着我和小宸就这么没有了家。”
霍明岳不能任性妄为的做很多事情。
水水知道他若是想要保护霍家人,那么就得要借助外力,才能顺利的将水水和霍北宸同霍家撇的一干二净。
这让她更深信:“这一切的事情,是你们早就知道,却依旧任它发生。”
水水明白这是他们协商后的决定。
他们眼睁睁的要配合着“jealous”制造的迷局,他们知道那场事故会发生,他们知道这之后的一切都会变得不能控制。
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
水水知道霍明岳一定是那个要做的人。
尽管她知道他的执意一定有着什么他“自以为是”的务必选择的原因,但是她依旧很难释怀的去体谅。
因为这发生的后果是他的“生死未卜”。
而且是所有人的无可奈何。
“小兮,对不起。”
“你是要说对不起,因为你们这是在拿我爷爷的命做赌注,你们知不知道,他退役了,已经没有义务再为他的组织不知所谓的上前冲了。”